劉南面色有些糾結。
皇子要是在這等地方出了危險,到頭來不是還要怪在自己的頭上。
他不禁開口道:“殿下,奴才怕這人傷了您,要不—”
“下去。”
陸子修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劉南看著地上毫無行動能力的人,又瞧了瞧陸子修,這才默默退了下去,只在離開前,將燈籠放在了地上。
劉南走后,陸子修彎下腰。
他的視線從席玉染滿血污的背部移到他姣好的面龐上,他忽然揚起笑來,“公公,以后還想避開我嗎?”
知道是陸子修來了此處,席玉燒得迷糊的意識就回來了不少,卻沒想會聽到這樣一番話,整個人都僵住了。
怪不得陸鳴無緣無故的為難自己,怪不得他突然不再為難自己,原來都是精心安排的,是他故意為之。
“你—”
“疼嗎?公公。”
陸子修撩起衣袍,蹲在了席玉的面前,看著他滿眼都是驚訝的樣子,笑容更盛,“公公,若是肯好好聽我的話,何至于此。”
席玉抬眼,昏黃的燭光映在陸子修的臉上,他半邊的臉處在暖光之中,另外半邊卻隱在暗中讓人看不分明。
就像他這個人,叫人看不透徹,更讓人望不盡心思。
席玉滿心絕望,今天的禍端竟是因為自己的退避。
不對,從最一開始就錯了,是他不該喜歡上陸子修,不該刻意去接近他,不該招惹上一條毒蛇。
席玉合上雙眼,不想再去看眼前人。
陸子修見他如此,心中泛起怒意。
原先刻意接近的是你,如今卻又想推開我轉投別人的懷抱,天底下哪里有這般好事,讓你見一個愛一個。
“看來公公還是未曾悔過,這般的懲罰還是太輕了,須得更重些才能讓你清楚過來。
陸子修直起身子,拂了拂微微發皺的衣擺,說話很是漫不經心。
“公公別怕,等公公想明白,我自會救公公出去。”
席玉聽著他的話,卻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閉著的雙眼不曾動過半分,像是不愿再理面前的人。
陸子修看著他一動不動的樣子,輕嘖出聲。
他轉過身朝牢門外走去,在路過那盞明晃晃的燈籠時,陸子修腳步微頓,他扭過頭定定地看了一會地上躺著的人。
俯下身將那似太陽般溫暖的燈籠給提走了。
照在席玉眼皮上的光芒越來越微弱,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最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四周又重回一片死寂之中,靜謐的叫人害怕。
席玉緩緩扇動眼睫,睜開了雙眼,和閉眼沒多大區別,只不過能看清些牢中的事物。
可是能看清又有什麼用呢?
因著發熱,席玉的頭腦又開始昏沉起來。
眼皮漸沉,五指不自覺地張開抓住身下略帶潮意的雜草,將身體蜷縮的更緊,像是初生的嬰童極度缺乏安全感。
意識飄忽不定,耳邊嗡嗡作響,一時似在云間,一時又似墜入深淵。
眼前忽地有了畫面,卻像籠上了層層薄霧,看不分明,如霧中看花,水中望月。
是一處破敗的宮殿,雜草叢生,主殿兩側懸著的匾額掉落在地上,已腐朽的不成樣子,上面所寫的字樣被風雨侵蝕的再看不出原來模樣。
兩側軒窗上的窗紙缺失了大半,殿外的風一吹便呼呼作響。
席玉看見他自己站在庭院中,沖著那破敗的殿門在說話,“你可知我為何這般喜歡奈花?”
第十七章 殿下來了
院內只站著席玉一人,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少年十五左右的年歲,容貌與現在無甚差別,眼中帶著純真。
席玉聽自己提起奈花,這才看向周圍的雜草叢中。
朵朵雪白的花朵交叉分布,像是夜空中的星子,格外奪目。
“奈花素潔,清香,雖不似旁的那般引人注目,可它既能食用又能入藥,還可以做香囊,泡茶。可謂是一花多用,絕不會浪費。”
像是自言自語般,少年指著那花,像小孩訴說自己喜愛的東西,非要將他人也說服才算。
細數完成后,他放下手。
似是想起什麼,少年忽然展顏笑。
“我聽經常出宮的人說,民間將這花看作是愛情之花,表忠貞,愛人之間互送奈花即代表堅定不移的愛情。
往后你要是喜歡上誰,就送給她,她定然歡喜極了,反正有人送我,我肯定會很開心。”
少年已然笑開了,眼睫輕動,含笑的雙眼看著殿門,隱隱期待著什麼。
殘破不堪的殿門內傳來淡淡的笑聲。
聲音隨風穿過飄香的奈花叢到達他的耳邊,少年席玉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之意,臉上的笑容又大了幾分。
真真是少年心性,開心便是開心,怎麼也掩藏不住,也不會去刻意遮掩。
“你笑了?可真好聽,像是…”
少年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左瞧右瞧也沒想出個貼切的形容詞。
恰在此時視線瞥到一旁輕輕晃動的花朵,他便指著那花笑道:“就跟這花一樣,我很喜歡。
”
這樣的形容并不貼切,或者說毫不相關,卻能感受到他滿滿的誠意,是真心話,也是真心喜歡。
殿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真摯,再次輕笑出聲,聲音像是夏日流水潺潺滑過玉石,清脆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