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跪伏在地上緩著氣。
他的鼻腔里滿是血腥味,耳邊還在嗡嗡作響,身體一動就牽著劇痛。
這是席玉重生以來離死最近的一次,好在現在結束了。
但席玉沒等到陸鳴放過自己。
頭頂輕嘖一聲,惡毒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這奴才的血弄臟了我的靴子,把他拖到慎刑司去,叫他好好反省反省。”
慎刑司是宮中專門懲治犯了大錯的宮婢和內侍的地方,里面折磨人的手段百出,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對于宮里的人來說,進慎刑司就相當于半個身子邁入了黃泉,即便是出來了,也都活不了多久。
席玉偶爾路過門前,里面叫聲凄厲,讓人渾身發顫,心頭發麻。
所有人對那個地方都是避之不及。
陸鳴說出的這句話像是驚雷一樣劈到了席玉身上。
席玉抬頭看見陸鳴臉上的興奮,寒意自心中蔓延至全身。
他是故意要送自己去慎刑司的,他要自己去死。
可究竟是為什麼?
但是沒有多余的時間讓席玉去思考,侍衛將跪倒在地的他拖起,直沖慎刑司而去。
就像是拖拉牲畜一般,拖拽著他的雙臂。
傷口裂開了不少,鮮血染紅了衣物,直直透了出去。
背上的痛感實在過于強烈,席玉忍不住抽氣出聲,眼角被逼出了些許淚來。
陸鳴站在原地雙臂抱胸,瞧著席玉狼狽不堪的背影,唇角微揚。
天真無邪的臉上卻揚起了格外陰毒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怪異。
陸鳴身旁的婢女瞧見他這番樣子不由有些同情席玉。
不過五皇子平時雖厭惡內侍,像這般直接送到慎刑司卻是頭一遭。
婢女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只能愈發小心的伺候起來,生怕下一個被丟進慎刑司的人成了她自己。
*
席玉被拖進慎刑司后,沒有立刻受罰,反而是被關押在了司中的監牢里。
他躺倒在泛著惡臭的雜草鋪就的地面上,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和霉味,讓人作嘔。
處在此間可以清晰地聽到其他人的痛呼聲,以及正在受刑人的叫聲,活像是身處在地獄。
席玉被拖拽的路上,看見了牢里的各種慘狀,有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沒了,皮肉外翻著,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他慢慢蜷起身子,想靠著樣給自己些許撫慰。
他渾身都在發熱,腦子迷迷糊糊的,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還在人間,還是已經到了地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牢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席玉燒得迷糊,也聽不分明。
“殿下,這地方腌臢的很,您小心著點,臟了您的鞋子就不好了。”
劉南彎著腰,臉上掛著諂媚的笑,手中提了盞燈籠,小心地為身旁的人引著路。
牢房中沒有窗戶,雖有燭火卻很是微弱。
昏黃的燈火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使得整座牢房昏暗不已,這是懲罰宮人的手段之一,叫其不辨日夜,每日活在即將受刑的恐慌之中。
當下劉南手中的燈籠就像是這牢房中的太陽般,叫人向往,更叫人害怕。
劉南側眼看向身旁人,自他管理慎刑司多年,這還是頭一次有皇子來此。
慎刑司是關押罪奴的地方,被送到這里就相當于是離死不遠了,活人都沒見過幾個,更別提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了。
“送來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身旁的人開了口,聲音冷淡,在這如死寂般的牢房中竟也毫不違和。
哀嚎的聲音自他們二人進來時便停了,仿佛是怕人聽見。
劉南腦子一轉,便知道他說的是誰了,今日剛前才送來一個。
“回殿下,還在關押著,正等著一會上刑。”
他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瞄了一眼身旁人的神色,試探道:“殿下是想給他上刑上狠一點,還是…想親自動手?”
劉南做慎刑司主管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自認為這番話毫無問題,應該很合身旁人的心才是。
卻不想那人忽地頓住了腳步,在搖曳的燭光中淡淡地瞥了一眼劉南。
很平淡的一眼,甚至不帶有任何話語。
但就是這樣,劉南卻還是被嚇了一跳。
男人那眼神過于陰冷,仿佛是在看某種死物,叫人通體發寒。
劉南這才明白,自己說錯了話,他慌忙地低下了頭,顫聲道:“殿下贖罪,奴才該死。”
手中的燈籠隨著他的身體不斷抖動著,燭光晃蕩,像是人動蕩不安的心跳。
直到身旁人繼續走動起來,他才松了口氣,抬手輕擦了擦腦門上冒出來的汗。
劉南繼續為其引起路來,不敢再貿然開口了。
又走了會,他提燈在一間牢房前站定,道:“到了,殿下。”
席玉迷糊之中聽到門鎖的響動,他費力地睜開眼睛,只能模糊不清地看到個人影在他面前站著。
是誰?
來人朝自己走了過來,最后站定在自己眼前,頭頂傳來那人冷淡的聲音,“席公公。”
聽到聲音的瞬間,席玉猛然睜大了雙眼,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是陸子修!
陸子修看著眼前如敗落的花朵般的人兒,臉色依舊冷淡,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手想要揮退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