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果然很喜歡你,不過—”陸時晏話音微頓,隨后才接著道:“不過倒像是不怎麼喜歡孤的樣子。”
這話聽起來有些落寞,席玉手上的動作一停,想起先前詞安講的傳聞,抬頭看著陸時晏。
“玉兒喜歡殿下的。”
這句話脫了口,席玉就有些后悔了,聽起來太奇怪了,像是他在跟陸時晏訴說心意一般。
不過面前人倒是沒有半分變化,依舊溫和地笑著,“那便好,玉兒喜歡孤就好。”
陸時晏的聲音聽起來輕輕的,像是在席玉的心頭輕撓了一下,心尖處又癢了起來。
“對了,之前差人給你們送的月餅好吃嗎?”
席玉想那奈花做的月餅,他向來不喜甜食,中秋的月餅大多做的甜膩,他是不怎麼吃的,只是那晚陸時晏叫人送來的月餅,席玉卻是盡數吃了。
席玉笑望著陸時晏,道:“嗯,很好吃,多謝殿下。”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是真覺得很好吃。
陸時晏看出眼前人的歡喜,不由用手指在小狗的背脊上輕滑過,“喜歡便好。”
席玉此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陸時晏身上,手下的動作便沒了控制,直到碰到陸時晏的手指之時,才注意到。
他連忙抽回手,相觸的地方泛起熱來,席玉有些慌張,低下頭之時,才發現那早已被他遺忘的木籃子。
“殿下,奴才還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陸時晏沒拒絕,席玉行了禮,提著那個木籃子便走了,速度很快,沒敢再回頭看一眼。
身后抱著小狗的陸時晏站在御花園中,他瞧著席玉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眸又彎了彎。
懷中的小狗不再亂動,反而是討好地舔弄陸時晏的手指。
他低下頭,點了點小狗的鼻子道:“今天你倒是做得好,不枉費孤的一番苦心。”
說罷,陸時晏便抱著它出了御花園去。
一出去,便有內侍迎了上來,“殿下將它交給奴才吧。”
將小狗遞給了內侍后,陸時晏摸了摸它的頭道:“不必抱回去了,就養在端本宮中。”
內侍聽后一愣,不是從宮中犬舍里抱出來賞玩的嗎?怎麼突然要養了,而且太子殿下素日里不是從不養此類動物的嗎?
雖是疑惑,但那內侍還是道:“是,那殿下可要給它取個名字?”
“就叫玉兒吧。”
席玉提著木籃子,快步走出去好久,才逐漸放緩了步伐,胸膛之中的一顆心卻是依舊動亂不止,跳得飛快。
他不禁回首,隔著重重朱紅色的宮墻,想再看一眼那御花園,又或者說是那個人。
不過當然是什麼都看不見。
席玉回頭,微風吹起他鬢角的碎發,也將那還未能消散的余熱給吹走了,他抬起手拍了拍臉,籃子中的桂花香縈繞在鼻尖,腦中那最后一絲雜念也消失殆盡了。
未時初,將將走到養心殿。
席玉便瞧見青石平臺上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面朝著他,頭低垂著,身上穿著的曳撒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各色的光來。
是他的干爹,李仁。
李仁正微彎下腰沖著他面前的人說著話,模樣很是恭敬。
席玉的視線也移了過去,他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是個孩童,卻身著繡紋精致的常服,身旁站這個宮女。
能讓李仁這般恭敬,又如此衣著,席玉瞬間反應過來。
五皇子,陸鳴。
席玉對他的印象頗深,說起來還是陸子修的緣故。
前世,他常攬下各種去西五所送東西的任務,只為能多看陸子修一眼,那時席玉常常能碰到陸鳴,聽他一口一個二哥地喊著,親昵極了。
“殿下,圣上現在正睡著,沒辦法見您,不如您先移步去西暖閣坐一會,待圣上醒了,奴才再來喚您。”李仁垂著眼,卻不敢同面前長相乖順的孩童對視。
陸鳴緊緊盯著眼前的人,眼中存滿了鄙夷,“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我才不去暖閣待著。”
他語氣尖利,跟那副乖巧的長相完全匹配不上。
席玉走近便剛好聽到這番話,瞧著距自己不遠的身影,他不由緊了緊持著木籃子的手,把頭垂的更低,連走路的速度都刻意放輕了不少。
他很怕這位五皇子,或者說不止他,整個皇宮中的內侍都怕極了這位五皇子。
陸鳴雖只有五歲,性子卻十分乖張,仗著歲數小又深受順平帝的喜愛,便對自己厭惡的人沒有半分好臉色,而且他最不喜的便是皇宮中的內侍。
席玉不清楚其中原因,只知五皇子從開蒙后不久就變成如此了。
宮人猜想,說是教授陸鳴的老師給他灌輸了些宦官禍亂朝政的事情,才使得他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畢竟前朝確實存在有宦官把持朝政,蒙蔽圣聽的例子。
陸鳴厭惡內侍的表現很是極端,所有在他住處伺候的內侍都被他以各種理由鞭打,處罰過。
更因他不喜內侍,所以身邊常常隨行侍候的都是宮女。
席玉緩緩地朝前走著,離三人越來越近,他低垂著頭,只能瞧見腳下鋪陳得極為規整的青石板,一樁往事在這時卻逐漸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