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翎早朝時,她帶著一群宮人,橫沖直撞來到了我的殿內。
「本宮倒要看看是哪個賤蹄子日日夜夜勾引皇上,自本宮跟皇上成親以來,皇上就沒有來鳳儀殿宿過一晚!」
她嗓音尖厲,囂張跋扈地踹開了門,聲音卻在看清我的模樣時戛然而止。
「謝帝師,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疑惑地問道,目光掃過我左手手腕上的金色鐐銬時,瞳孔驟然一縮,「你.……你與皇上?」
我正要解釋,卻見蕭翎快步而來,一把掀開了崔婉姝,厲聲喝道:「崔婉姝!你太放肆了,誰允許你到這里來的?」
崔婉姝被推得險些摔倒,身旁的宮人堪堪將她扶穩后,她顫著手指向我,眼眶中含了些淚:「你們,你們……」
蕭翎的目光冷冷地掃向她,語氣不耐:「朕早就對你說過,朕已心有所屬,不會寵幸你,也并不會愛你。你求著你的外祖父偏要進宮當這個皇后,朕如你所愿了,你還要怎麼樣?」
崔婉姝后退兩步,此時此刻,她反而平靜了下來。
「是臣妾逾矩了。」
她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淬了毒的寒針,而后她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待崔婉姝走后,蕭翎急急地俯身到我跟前:「你沒事吧,老師。」
我低低地咳了兩聲,搖頭:「無礙,只是如今被崔婉姝發現了我在宮內,你幽禁師長這種事情傳出去,怕是會對帝王名聲受損。」
「景讓,你放我離開吧,好不好?」
蕭翎怔住,面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來:「不好,老師,哪怕背盡罵名,我也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了。
我以為崔婉姝會立馬把這件事情告訴崔成巖,然后在民間大肆宣傳,可她仿佛把這件事情爛在了肚子里,沒有絲毫動作。
崔家狼子野心,怎麼會對這種事情善罷甘休,可不等我細想,邊境就有噩耗傳來。
已成小將軍的薛漾,戰死沙場了。
11
噩耗傳來時,我正在翻閱古籍,喉間剎那涌上來一口腥甜。
蕭翎一驚,想要上來扶我。
我掙開他的手,擦去唇角的血漬,執拗地盯著他的眼睛,又問了他一遍。
蕭翎垂下眼,輕聲開口:「老師,薛漾死了,戰死沙場,死不見尸。」
我閉上眼,身形晃了晃,再睜眼后,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蕭翎的臉上:「蕭景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蕭翎垂眸,沉默不語。
我將古籍劈頭蓋臉地砸在了他身上,用盡全力,也只說出來了幾個字:「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蕭翎知我的性子,也知現在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腳步頓了頓,他走了出去。
我靠在榻邊,捂著眼,淚流了滿臉。
薛漾怎麼會死呢?
我最好的學生,年少時就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遠大抱負,卻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從此不能科考,棄文從武,一切從頭再來后,卻死在了苦寒邊境,寂寥悲苦。
為什麼會這樣啊?
我想不通,于是我病倒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我躺在榻上,恍恍惚惚,時而夢見先帝來質問我,朕的景讓怎麼讓你教成這樣了?鏡清,你太讓朕失望了。時而又夢見薛漾渾身浴血,哭著喊我,說老師,我好疼。
臉上濕了一片,我只能一遍一遍地說對不住……
帶我一起走吧,陛下,至明,這麼些年,我也好累了。
朦朧間,我聽見有人在喚我的名字。
「老師,老師,謝照,謝鏡清,你給我醒過來!」
再一睜眼,是蕭翎紅著眼似乎要哭出來的模樣,他抱緊我,似乎是要把我揉進骨子里去。
「老師,你再等等,不要離開我,老師。」
他說著,在我手中塞了團什麼東西。
我怔住,不動聲色反握住。
12
在我大病初愈后,蕭翎卻忽然病倒了。
他病得很奇怪,在下了早朝后的某日,驟然暈倒,就再也沒有醒過來,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蕭翎暈過去的第二日,鳳儀殿中便傳出崔婉姝懷孕的消息。
與此同時,崔家放出風聲,銷聲匿跡的謝照帝師,原來早就被當朝皇帝囚于宮中做了禁臠。一時,民間掀起軒然大波。
崔家要反了,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還沒等我有任何動作,崔婉姝便風風光光地來到了我的殿中.
「蕭翎既然不愛我,那他就去死好了。」
她彎眸看著自己丹蔻,揮了揮手,讓宮人們將我下了獄。
我在獄中等來了祝藺。
他很是憔悴,紅色官服愈發襯得他臉白如紙,他問我:「鏡清,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帶你離開皇宮,你以前說,想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我安靜地看著他,然后搖了搖頭:「你早知道我在宮里,在蕭翎身邊,對吧。」
祝藺怔了怔,忽然笑了:「你身上的沉香木味,我最是熟悉,那日進門,我便知道屏風后坐著的是你。」
「我早對你說過,蕭翎心思深沉,你不信,如今落得這種下場。你在宮里的時日,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救你出來。如今崔家逼宮,京城即將大亂,我帶你走,不好嗎?」
「祝少殊!」我厲聲開口:「崔家逼宮,薛漾戰死,難道沒有你的手筆嗎?」
祝藺黑沉沉的眸盯了我半晌,嘆了口氣:「鏡清,你還是這麼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