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你得問他呀!”李爸爸叫道,又停下來想了想,“他是不是自己知道了什麼。”
“我藥都收的好好的,他可不會翻我東西。”
“那你得自己去問問他,”李爸爸琢磨著說,“別是他自己……”
“去,凈瞎說。”李媽媽拍了他兩下,“澤澤有抑郁癥我會看不出來?他健康著呢。誰得了抑郁癥都能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生病?誰不走個彎路哪。”
“你不是說前段時間他看上去很不開心嗎?”
“抑郁情緒和抑郁癥是兩碼事,他那是搞對象搞的。”
“那可能他自己意識到了,孩子關心你不是好事兒嗎。”李爸爸想起來什麼,過去抱了抱她,“我最近也沒問你,你……”
“行啦,我很好。”
“雖然這個病不管它也有可能自愈,但是咱們也得防著點,畢竟復發率也不低。”
“我不怕復發,”李媽媽聲音很細很軟,“不說別人,我敢說絕大多數患者自己都不了解這個病,所以才會越來越糟糕。不過也不用害怕,當你完全好了,就不會覺得這段經歷有什麼。”
“行,”李爸爸笑瞇瞇地說,“你沒事兒就好。”
“至于兒子,有時間可以問問他。”
李媽媽想了想,說:“我再觀察觀察吧。”
沈聽眠已經不清楚今天是星期幾了。
他的意識越來越混沌,甚至分不清白晝和黑夜,昨天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更是亂成一團攪拌在他的腦袋里,他對此毫無印象。
課間他大多時候趴在桌子上,身上蓋著李牧澤的校服,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睡著沒有。
而后桌們總是很熱鬧。
孟園園叫道:“啊!我煩死了,好討厭。”
劉老狗在啃蘋果,含糊不清問她:“怎麼著。
”
她抱怨地說:“上個課間快上課了我還在排隊接水,就快輪到我了,安萱在后面跟我說讓我讓讓她,聲音特別虛弱,就她平時說話那個腔調。”
張甜樂了,搭腔道:“她就那樣,老讓別人讓著她。”
李牧澤在這時候過來了,把熱水放到沈聽眠桌子上,好奇地問:“說誰呢。”
“安萱。”孟園園小聲說,“你知道吧。”
“知道呀,”李牧澤莫名其妙,“咱班同學能不知道嗎?”
“她這個人真是,我受不了了。”孟園園翻了個白眼,“搞值日也不動手。”
“毛病確實挺多,”張甜點評了幾句,“不過她上次說了,說她有抑郁癥。”
“啊?啥時候說的。”
“她空間說的啊,發了個動態,你們沒看嗎?”張甜回憶著,“好像就是什麼,曬了個圖片,好像自己自殘的,手腕上都是血,但是p成黑白的,看不太清,下面有人問她怎麼了,她說自己有抑郁癥。”
“噫——好惡心,多大了還非主流?”
“我去,現在抑郁癥變成護身符了嗎?整天搬出自己抑郁癥抑郁癥的,要是真的抑郁癥就好好去治療,別整天在到處跟人說抑郁,難不成抑郁還有錢分嗎?”
“她這個我理解無能,真正得抑郁癥的誰會告訴別人?他們很堅強,她這樣是在抹黑抑郁癥,她只是想讓別人讓著她。”
“我也很煩,現在人一難過就說自己是抑郁癥。”
“不是,主要是,她說的這些和得抑郁癥有關系嗎?那個圖很有可能就是盜圖或者自己p的,沒準手腕上的傷是蠟筆畫的。”
“對啊,有病就去治病,在這兒逼逼啥,有人想知道嗎,戲精!”
“不光她,我以前初中也有個類似的,這概率真高啊,中國是人均抑郁嗎?”
“反正……我感覺抑郁癥很嚴重的,得這個病的人都默默忍著,這種招搖著想讓全世界都知道的,就別侮辱那些真得抑郁癥的人了。”
“小聲兒點!”李牧澤突然從前面扭過頭來,暴躁地喊道,他指了下沈聽眠,“睡覺呢。”
孟園園看了眼沈聽眠塌下去的背影,小聲說:“噢,sorry。”
沈聽眠這時候卻坐起來了,他臉色很不好看,扭過頭跟他們說:“萬一她真的有呢?不信就不信,不理就是了,說這些干嘛?”
后面仨人一愣,李牧澤趕緊拍了拍他:“好了好了,沒事兒,你接著睡。”
沈聽眠沒有理他,靜靜坐了會兒,面色凝重,片刻后他站起來朝外走了。
李牧澤也跟了過去。
張甜:“……他怎麼回事兒?起床氣?”
孟園園:“咱們剛剛聲音確實太大了……”
劉老狗卻沒吭聲,他怔怔回想著,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沈聽眠很喜歡去窗邊站著,他現在又去了那兒,看著窗外的風景。
李牧澤走到他身邊,跟他說:“別放在心上,你和她不一樣,她就是想讓大家關心她。”
沈聽眠沉默了會兒,忽然問:“你看過《關于殺嬰犯瑪麗法拉爾》嗎?”
李牧澤不明所以:“什麼東西?”
沈聽眠盯著他看了會兒,突然笑了一下。
“沒什麼。”他平靜地說,“無所謂了。”
“你……別不高興嘛,”李牧澤笨拙地安慰他,“我最近也查了很多,好像得這個病的人都是很善良的。”
“不要用這個詞定義我。”
沈聽眠露出嫌惡的表情,就是被定義太多,所以抑郁癥患者才會畏畏縮縮,生怕脫離了大眾規定的界限,被扣上裝病的帽子。
實際上,不管有沒有被人意識到自己在生病,都沒有任何幫助。
沈聽眠是真的無所謂了,他現在對什麼,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