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感知著活物所在的方向,目光一凝,身側的空氣在瞬間扭曲皺褶,身形消失在原地。
那是一處半敞著門的倉房,帶著微不可察的腐朽氣息,滿是盈散的灰塵。
他看到他連擁抱都不敢施力的嬌弱小戀人,被捆縛著狼狽的倒在地上,渾身輕顫著,裸露的皮膚遍布擦傷淤痕。
而不知道哪里來的陌生人族,粗暴的掐著他的臉,危險的刀器緊貼著小家伙的面頰,壓出了可怖的紅痕。
他怎麼敢。
艾爾黑沉的瞳孔墜如深淵,糾纏著躁動的暴戾因子。
那可是他捧在掌心都怕摔了的珍寶!
他怎麼敢——
一瞬間,蟄伏的兇獸破籠而出,瞳孔驟縮成銳利的線,無形的影刃如風般刮過,刺目的鮮紅隨之迸裂。
持刀的手墜落在地上,四濺的污臟的血避開唐瑭四濺噴散,刺耳的慘叫響徹工廠,將幾乎被暴怒占據了理智的卡洛伊王喚回了一絲神智。
脆弱的外族少年,是見不得同族人的殘肢尸首的。
一念之間,哀嚎的男人從頭部開始崩散,連同血漿體液一起,如同風化的沙像,眨眼間消散在原地。
失了支撐的小家伙無力的倒下,艾爾心臟猛縮,下意識用精神力托住他的身體,半跪著俯身將人抱起來。
小家伙的瞳孔已經有些散焦了,身體蜷縮著戰栗,失了血色的唇輕顫著,含糊的發出帶著哭腔的氣音。
艾爾劃開束住他手腳的尼龍繩,纖細的手腕被壓出了深深的紅痕,表皮已經破了,紅腫著往外滲著血,香甜的氣息混雜在濃郁的腥臭腐臭里,微弱得可憐。
那雙手也是,已經充ꔷ血泛紫了,腫脹著,與軀體瑩潤的白格格不入,刺眼可怖,微不可察的抽搐著,卻還吃力的想要抬起,輕拽住他的衣角。
抓不住,無力的滑下,垂落在他身側。
艾爾垂眸,眉宇間醞釀著足以掀翻整個世界的陰云怒濤,動作卻很輕,將小家伙攬進懷里,騰出手來,輕握住那只冰涼的手。
唐瑭靠在他懷里,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了,眼睛卻強撐著沒有閉上,呢喃著喚他的名字,聲音如呼吸般微不可察。
艾爾垂首,靠在他的低垂的腦袋旁,聽清了。
他在喚他「陛下」。
艾爾覺得喉嚨有些干啞酸澀,低低的應了一聲:“我在。”
于是小戀人僵硬的身體軟了下來,乖順的靠在他懷里,眼睛緩緩閉上,晶瑩的液體從臟兮兮的面頰滾落。
他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嗓音沙啞虛弱:“您來啦。”
“......今天,”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急促的呼吸著,吃力道:“您來得...好早。”
他還以為,自己可能等不到明天的陛下了,有點擔心。
陛下找不到他該怎麼辦呢?他那麼喜歡粘著他,抱著他睡,那麼喜歡吃他做出來的食物。
要是找不到他的話,應該會難過吧?
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
唐瑭側過昏沉的腦袋,輕貼在他肩側,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味,說不好是不是很好聞,但卻讓他無比的安心。
他下意識蹭了蹭,混沌的意識驟然放松下來,便不由自主的沉入黑暗。
艾爾沉默的看著昏迷過去的小戀人,感知著他微涼的軀體與均勻的心律,覺得心臟與能量核心一起,被什麼東西拽緊了,抽搐著,鉆心的疼。
他沒有生病,但就是會很疼。
很難過。
這大概就是《戀愛手冊》里提到的心疼。
原來那并不是具象化的情感表達方式,而是真實存在于身心的,難忍的疼痛。
艾爾將小戀人抱起,精神力細致的掃遍他全身。
滿身的傷,都是些磕磕碰碰。唯獨后背,從后頸順延到脊背,橫縱著一條無法忽視的淤痕,應當是某種堅硬物件重擊留下的。
艾爾扶著他腰背的手下意識避開那道傷,幾乎連呼吸都要遏止。
那里可是脊背。
他從《藍星旅游手冊》了解過藍星人的構造,他們絕大多數的神經都密布在脊骨、頭部。所以除了供血的心臟,就屬脊背與腦袋最為脆弱。
腦部受到重擊有大概率會因為血管爆裂致死,而脊柱受損,致死率雖然沒有腦部受擊那麼高,但也大概率會因為神經受損,導致傷者癱瘓、昏迷乃至神經休克。
他的小戀人,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
艾爾輕擁著瘦弱的軀體,看似平靜的神情下,壓抑的是足以將整個游戲世界碾成碎屑的肆虐的怒火。
但他不能這樣做,游戲世界是小戀人存在的基礎,他要克制。
王的暴虐情緒無處發泄,只能生吞在喉嚨里,騰涌著血氣。
轉身的瞬間,廢棄工廠坍為塵屑,避開了懷抱著戀人的卡洛伊王,隨風彌散。
艾爾壓抑著怒意,低頭看他的小戀人。小家伙呼吸平緩,軀體內部的神經也沒有過度受損,但還是得先送到醫院去。
這里沒有隨時待命的醫療隊,也沒有躺進去就能灌輸修復液的醫療倉,王只能靠著從旅游手冊上學來的常識,散開精神力,尋找著最近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