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被文相撲倒在地之前,聽到面前人身后傳來“啪”的一聲悶響……
“相哥!二副!”朱偉在一秒鐘的愣怔之后忽然回神,驚恐的大喊著跑到兩人身邊。
伊萬后背撞的生疼,安全帽的脆響震的腦袋一陣嗡鳴,反應過來后他的心瞬間冰涼一片。
“文……”伊萬無措的抬起雙手,輕聲呼喚壓在身上的男人
朱偉驚慌失措,帶著哭腔喊:“怎麼辦?!相哥!相哥,你還能動嗎?”
“船醫!擔架!船長!”伊萬感受到文相身體輕微的抽動,他努力維持鎮定說出三個中文詞匯。
離得近的船員紛紛跑來查看,朱偉得了命令急忙起身,他一邊往生活區跑一邊大聲呼救。
伊萬也不敢動,他顫抖的手虛虛的覆上文相肩頭,嗓子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不要,文……求求你,回答我……”
周遭亂哄哄的,大家迅速圍攏過來,焦急的呼喊詢問,但情況不明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文相臉埋在伊萬肩上眉頭緊鎖,連呼吸都疼的要命。
他眼皮抖動著睜開一條縫,想說話,嘴唇微張的瞬間有溫熱的鮮血從喉間涌上來,順著唇角緩緩流出:“……”
一句中文,斷斷續續咬字模糊,但伊萬聽懂了——
“欠你……十三天……”
第90章 想要抱抱你
宋九原跟船醫幾乎同時到達船頭,待看清狀況,他整個人腿都軟了!
“相哥……”
“讓開讓開!”船醫扒拉開人群,蹲在地上檢查,白靖立刻向岸上求助,李興也忙不迭與公司取得聯系,直到文相被岸上的救助人員小心翼翼的抬上擔架,宋九原的腦子都是木的。
他沒辦法把那個半邊臉都是血的虛弱男人,和臉上總帶著漫不經心笑意的文相聯系在一起,但是當他看到伊萬通紅的雙眼,聽到趙欣然他們帶著哭腔喊文相的名字,他知道,那就是文相。
伊萬語無倫次的跟港口人員求情要求同去醫院卻遭到拒絕,因為船員下船申請獲批之前不允許下地,只能由代理陪同。
宋九原怔忡的看著擔架被抬上救護車,看著伊萬憤怒的飚著臟話欲強行沖開阻攔,又很快被港口的人和船員們合力拉住。
他看著車子走遠,伊萬終于脫力般跪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咽起來……
宋九原那口一直沒有沉下去的呼吸憋得他心口脹痛,他用力的大口喘氣,扶著欄桿緩緩滑坐在舷梯臺階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碼頭上喧嚷聲逐漸消失,他的心中一片凄惶。
關廿伸手過來:“先上船。”
船員們陸陸續續上來,宋九原終于恢復了一點理智,他握住關廿的手啞聲道:“哥……二副……”
關廿視線瞥向碼頭,見白靖幾人正勸哄著伊萬讓他上船。
“他很快上來。”關廿說。
宋九原雙腿發軟,借著關廿的支撐才回到船上。
船員們神情都有些呆滯,伊萬靠著貨倉邊坐下,宋九原蹲在他身邊,看著伊萬垮下的肩膀上刺目的深色血跡,安慰的話又堵在了嗓子眼……
沒人見過他們瀟灑的二副會有這麼無助的時候,別人只覺得這外國人還算重義,知道感恩。
只有他聽到伊萬啞聲呢喃:“我恨他……”
宋九原使勁咬著下唇里的軟肉才沒讓自己哭出來:“二副,相哥會沒事兒的。”
伊萬眼神空洞,沒說話。
“李船長……”白靖提醒李興說點什麼,眾人的情緒需要安撫,轉頭卻見李興臉上一片死灰,他盯著白靖看了半晌,最后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李船長!!”
眾人被這情況驚呆了,一時間都手足無措……
“你這是做什麼!”白靖沉著臉呵斥,然后揮手道:“二管,送船長回去休息!甲板部的先完成系泊,纜繩去庫房找之前替下來的應付一下,新繩子明天就送來了。在此期間都不要靠近纜繩,聽到沒有!”
水手們沒精打采,勉強把斷掉的繩子換好,重新撇纜。
港口的管理陸續上船,白靖強自鎮定去應付各種檢查和裝貨前的核對工作,關廿難得主動跟在白靖身邊幫忙。
晚飯船員們都沒了胃口,滿船死氣沉沉,仿佛一夕之間又回到在羅津拋錨的日子。
只是有人更加煎熬……
宋九原和伊萬幾人一直在駕駛臺外枯坐,等消息。
殘陽如血,船只如梭,遠處有幾艘美國軍艦像在自己后花園一樣錨泊或巡航。在岸上燈火逐漸奪目起來的某個的瞬間,太陽沒入海平面。
伊萬手掌一直按在那片干涸的血跡上,垂首在膝間,頹然無聲。
港口官員已經知曉天賜號上的事故,也了解了這條船之前的境遇,所以也不磨蹭,速戰速決處理完各項工作就離船了。
白靖給代理撥了電話過去,無人接聽。
他放下電話使勁兒搓了搓臉,這麼多年頭一次覺得這麼累……這一趟航程已經不能用倒霉來形容了。他看了眼低頭整理文件的關廿,那張雕刻般的臉上依舊無波無瀾。
白靖走出駕駛臺,看到外面杵著的幾個年輕人,深深的嘆了口氣,他輕咳一聲:“小伙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