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廿握著門把手看了他一眼。
“那個,你什麼都會修嗎?”宋九原期期艾艾的問。
“不會。”關廿答得干脆。
宋九原被噎了一下,他露出失落的表情,抿了抿嘴唇:“那好吧……今天謝謝你啊。”
“嗯。”關廿看著那個小小的淺色唇珠被他抿進去又鼓出來,顏色就神奇的變紅了一點,仿佛唇縫里暗藏著什麼機關。
宋九原心想這人怎麼連個不客氣都不會說。但他還是扯出一個自以為愉快的笑:“那你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看在關廿眼里,這個笑在那張虛弱憔悴的臉上,就是強顏歡笑。
關廿沒說話,視線落到宋九原身后的吉他包上,猶豫了一下問:“壞了?”
宋九原愣了愣,明白過來眼睛都亮了:“嗯!剛剛好像磕到了,里面有響聲。”
他小心翼翼的詢問:“你……會修啊?”
關廿:“不會。”
宋九原覺得自己的笑快要掛不住了,他感覺自己對這人的好感正在慢慢變得模糊……
“不急的話過幾天給你。”關廿解釋。
“啊?”宋九原反應了一下,大概明白了——這是要即興發揮。
他想了想說:“那,用不用我跟你說說大概怎麼……”
“不用。”
真他媽自信啊!
宋九原后悔了。
哪里的毛病他當然知道,他有點擔心關廿給他修壞了。。。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宋九原慢吞吞的吧心愛的吉他拿下來遞給關廿。
“那你打算怎麼……”
“還有事嗎?”
兩人同時開口。
“沒了。”宋九原牙齒咬住下唇,告訴自己要淡定。
關廿看了眼那顆因為用力而繃成水滴形的唇珠,開口道:“回去吧。”
“哦……”
“咔噠!”一聲,門被關上,宋九原臉上的微笑慢慢垮了下去……
君有疾否?!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回自己的房間,一邊腹誹,一邊默默為自己的吉他祈禱。
關廿把吉他拿出來放在茶幾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
白色的琴身中間是小一圈的黑色部分,他回憶著吉他抱在宋九原懷里的樣子,有些新奇。
關廿的世界沒有這些西洋景。
他打開電腦的搜索引擎,先后搜了“電吉他組裝”“電吉他維修”“電吉他教程”,保存了一堆資料后才想起那包冷掉的肉串。
宋九原回到房間,脫掉牛仔褲直接上了床。
發燒使人變蠢,他感覺關廿沒那麼待見他,以后還是敬而遠之吧…
如果還有以后。
他閉著眼睛,聽著低沉而有規律的噪音,分不清是機艙雜音還是海浪的聲音。
大腦逐漸昏沉……
腦海浮現月光中的粼粼海面,他暴露于日光下的渾身灼熱,他看到父母失望痛苦的臉,聽到宋青嶼嫌惡的聲音:
你生下來就是多余,你只會給別人帶來不幸!
最后是關廿淡漠的,冰冷的眼神……
好冷啊。
在入睡前一秒宋九原這樣想。
第7章 色批
關廿照例在次日的清晨出去跑步。
當太陽完全升起,海水反射的光有些刺眼的時候,他放慢了速度。
最后一圈。
船頭還有昨晚熱鬧過后留下的一些痕跡,一夜風平浪靜,大海沒有替他們清洗甲板。
沿著船舷外圈再次經過這里的時候,關廿腳下踩到一個東西,以為是酒瓶蓋之類的,他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停下腳步。
關廿認出來這是昨晚宋九原彈吉他用的撥片。
他撿起來看了看,琥珀色,像樹脂材質。
他將撥片裝進口袋,準備回去放進宋九原的吉他包里。
回屋后,關廿換上連體的白色工裝就去機艙艙底了。
印度洋溫度高,艙底水容易積聚,作為輪機長,要保證主機運行以及機艙的全面管理,劃分工作的事大管會安排,處理艙底水和廢油一般是二管的活兒,關廿不太在意,機艙里的活兒他想到的就會自己去做,不會考慮是誰的活。
二管曲長東是在吃完午飯的時候,有值班的機工告訴他老軌下艙底了,他這一航次偷了個懶,還沒下過艙底,等他火急火燎跑去的時候,發現關廿已經在操作油水分離了。
完了。
曲長東心下忐忑,走上前去對滿身污水的關廿喊了聲:“關老軌,您……”
關廿轉身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您回去休息吧!我來監測。”曲長東又說。
關廿看了眼時間,自己還沒吃早午飯,這個活特別麻煩,得持續監測讀數至少10個多小時,一旦讀數超過15ppm,整個系統就要重啟,而分離出來的廢油在焚燒爐里也得燒好久。
關廿點點頭:“再叫個人吧。”說完就讓出位置給曲長東,自己在邊上看了一會兒才離開。
曲長東舒了口氣,老軌沒訓他,但是那張冷冰冰的臉也讓人心里發毛。
如果平時勤快點排掉凈艙底的水就不會導致油水混合,這下分離完還得清洗過濾器和艙底,那簡直不是人干的活兒。
關廿不會生氣,因為這也算他的失責,別的老軌可能會經常催底下人干活。但是他不想跟人交流,一般都自己檢查。
每天工作也很多,偶爾難免遺漏。
是他自己的問題。
宋九原難得被允許休息,沒人打擾他一覺睡到了中午,頭昏昏沉沉,醒來后也不想動,直躺到饑腸轆轆才磨蹭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