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
“我幫你涂。”陸赫揚過去拿起油彩盒,“坐上來。”
他說坐上去,許則就聽話地坐上桌子。陸赫揚慢慢擰開蓋子,抬眼看了看許則,說:“衣服脫了。”
許則還盯著他的手看,聞言“嗯?”了一聲,陸赫揚把蓋子放到一邊:“涂完臉再脫衣服會蹭到領子上的。”
雖然往常許則自己也是脫了衣服再涂臉,但跟當著陸赫揚的面脫,兩者顯然不一樣。
“怎麼了?”陸赫揚似笑非笑,“你不是連裸照都給我發過了?”
想不到他會提這件事,許則立馬把視線移開,蒼白地辯解:“真的不是裸照。”
“嗯,沒脫完就不算裸照。”陸赫揚用指尖挑了一點油彩,看著許則。
許則撓了一下耳后,然后雙手拽住T恤下擺往上拉,把衣服脫掉。身上汗還沒干,被空調一吹,涼得他輕輕嘶了口氣。
“腿張開點。”陸赫揚拿手背在許則膝蓋內側推了推。
許則把腿再分開一些,陸赫揚站到他腿間,抬起手往他臉上抹油彩。陸赫揚的動作很輕很慢,許則有種被他一點一點地描摹和撫摸著的感覺。也許這在陸赫揚眼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涂油彩而已,可許則心跳很快,快到馬上要被聽見,耳朵到后頸的那塊位置麻麻的。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只有眼睛和喉結時不時動一下,視線專注地集中在陸赫揚臉上。
陸赫揚的指腹從許則的額頭摩挲到鼻尖,把油彩抹上去,問他:“送你的手環怎麼沒有戴?”
“……”許則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能說,“我這個舊的還沒有壞。”
他來這里是干活打拳的,怎麼舍得把陸赫揚送他的手環戴著,被其他人盯上了也會有麻煩,畢竟那個手環很貴,不是他戴得起的。
“但你這個戴著會不舒服。”陸赫揚看著他的眼睛,“送你的拳套不用,送你的衣服不穿,送你的手環也不戴。”
“許則,不喜歡的話可以還給我。”
“不是。”許則覺得陸赫揚生氣了,他說,“不是不喜歡。”
“它們……很貴重。”許則說。
東西本身很貴重,對許則的意義也很貴重。
他是個連陸赫揚隨手給的紙巾都要偷偷保存在鐵盒子里的人,像個固執的收集癖一樣留下關于他們之間的一切,以后用來回憶——盡管這些回憶微不足道,對陸赫揚而言只是人生里不起眼的碎片插曲。
不過不要緊,許則簡陋慣了,一向沒有太高要求,現有的就夠他珍藏很久,他已經得到了比想象中多得多的東西。
“我沒有不高興,你別緊張。”陸赫揚把油彩盒放到一邊,“如果覺得在這里戴不方便,那麼平常上學的時候戴可以嗎?”
再昂貴的手環,在學校戴一整天也會讓人不適,不知道許則戴著舊手環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好。”許則點點頭。
放著那麼貴的手環在家里生灰塵,許則認為就算陸赫揚為此生氣也是應該的,這屬于浪費好意和資源。
手機響了一聲,許則坐直一點,說:“我要上場了。”
“好的,結束后如果沒別的事,去停車場,我送你回去。”
“嗯。”
許則拿了兩張紙巾給陸赫揚,然后去柜子里找拳套。陸赫揚擦著手,忽然問:“要不要獎勵?”
安靜片刻,許則拿著拳套轉過身來:“如果我輸了呢?”
“輸了也可以獎勵,不沖突。”陸赫揚笑了一下。
他總能很輕易地讓許則開心起來,許則不知道要說什麼,抿著唇點了點頭。
陸赫揚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許則就跟著看了眼垃圾桶,然后他聽到陸赫揚說:“不可以撿。”
許則一愣,意識到陸赫揚上周六確實看見鐵盒子里的東西了,像垃圾一樣的那些。
只是現在來不及感到難堪或羞恥,因為馬上要上場了。許則低著頭說了句“不會撿的”,匆匆跑出更衣室。
走出選手通道的一瞬間,許則幾乎要被尖叫聲震聾,他下意識轉頭看上面的大屏幕,在看清17號下跟著的數字時,許則有些驚愕地睜大眼睛,整個人怔住。
八十六萬四千九百元,投注金額最高的客人名是“G”,投了五十萬。
超過八十萬許則就可以得到分成,也就是說這場比賽他至少能賺七萬塊。
聚光燈打在許則身上,觀眾的高呼聲像潮水,一波一波地壓過來,要把他淹沒。許則茫然回過身,目光從幾百張陌生的臉上掃過,最后終于找回一點思緒,看向陸赫揚他們常坐的位置。
但他只看見賀蔚跟顧昀遲,陸赫揚沒有來觀眾席。
臺裁吹了聲哨,許則回神,戴上護齒和拳套,朝八角籠走去。
比賽結束,許則沒在臺上停留半秒,立刻跑回后臺,但更衣室里只有幾個拳手在,沒有陸赫揚。
拳手們神色各異,視線在許則身上打量——五十萬的注,很難讓人不懷疑許則是跟外人合伙作弊,借此賺取分成和獎金。
許則徑直去洗手間洗臉,出來后迅速收拾好書包,往門外走。
“老板肯定要找你,你自己想想怎麼解釋。”一個拳手提醒他。
許則的腳步頓了頓,沒說什麼,繼續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