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后,太后道:“你可有帝師的人選?”
林清羽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人選。管中愷,三歲作詩,五歲吟賦,年紀輕輕就考取了秀才,之后連中三元,金榜題名。先帝在時,他曾典掌軍機,又在吏部和戶部任過要職。五年前他告老還鄉,如今已是六十五的高齡。
此人是李潺的恩師,由李潺推薦給林清羽。林相一封親筆信,信中言辭懇切謙卑,把管老請回京城,任太傅一職。
江醒前一天還在太后那隨隨便便寫幾個字就能應付過去,后一日就多了一位博古通今的帝師。
林清羽道:“從即日起,皇上不必去慈安宮讀書寫字了。大瑜皇子是怎麼學的,皇上就怎麼學。”
管太傅鶴發松姿,頗有仙風道骨之風,行的也是大家之禮:“臣,管中愷,參見陛下。”
江醒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回了禮,畢竟尊師重道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接著,他轉向林清羽,用七歲孩童的幼稚語氣說:“丞相哥哥,請你過來下。”
林清羽被江醒拉到一邊:“怎麼。”
江醒低聲問:“大瑜皇子是怎麼學的?
“每日寅時到書房預習功課,卯時正式開始上課,一直到晌午。”
聽到“寅時”二字,江醒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不是……清羽,我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睡眠不足會長不高的。”
林清羽仰頭看他:“下午,皇子們一般上的是騎射課。但你的騎射上輩子練得差不多了,這輩子可以免去。”
“那下午我是不是可以玩?”
林清羽殘忍道:“下午繼續在書房學。”
江醒氣笑了:“你這是想讓我重回高三?”
江醒和林清羽提起過他在家鄉的學業,林清羽對此略知一二:“皇上想多了。你念高三時,每月有幾日假?”
江醒一臉防備:“八日吧。”
林清羽微笑道:“皇子每年只有兩日假,一日是大年初一,一日是皇子的生辰。”
江醒窒息了:“田里的牛都沒這麼耕地的。朕都是天子了,為何還要受這種苦?”
“就是因為你是天子,要學的才比旁人更多。”
“可朕只想做個廢物天子。”
“那你的江山怎麼辦。”林清羽冷冽鄙棄,“你想一輩子指望我,軟飯就這麼好吃?”
江醒笑道:“那是相當好吃。”
林清羽一計眼刀過去,江醒又改口道:“清羽,你有沒有聽過‘無為而治,順應自然’的說法?我覺得……”
林清羽道:“你白日念書,晚上還是有時間玩的。”
“那你會陪我玩麼?”
“不忙的話,會。”
江醒嘆了口氣,妥協:“行吧。”
無論江醒愿不愿意,屬于他的寒窗苦讀在他身體十七歲,心理二十一歲時開始了。他在自己的家鄉時學了一些基礎,但也僅限于偶爾背兩句詩撩撩老婆,書面用語能看會用的水平,和土生土長的大瑜才子沒得比。管中愷無疑是一位良師,但他上課時用單調乏味的聲音不停地講,聽得江醒昏昏欲睡。
林清羽沒有給江醒安排陪讀,書房里就他一個學生。他已經很努力地控制著不睡著了,但有時這真的不是正常人可以控制住的。
萬幸的是,他到底是天子不是皇子。沒有父皇過問他的功課,母后又只會無度的溺愛。老婆偶爾問一問,他做點事情就能把林清羽的注意力帶偏。
如此學了三個月,林清羽提出帶江醒一同上朝。江醒興致缺缺,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我去或不去有什麼關系,反正有你。”
林清羽早已看透了江醒,這人對不感興趣的事物向來如此。只要他知道這件事他有責任去做,不管多懶得做,最后都會不情不愿地把事情做好。行軍打仗是如此,治國理政亦是如此。
沒興趣的事都能做得這麼好,那他感興趣的事豈不是信手拈來。可惜,江醒好像除了睡覺和睡他,根本沒有什麼感興趣的事情。
林清羽道:“你也去聽一聽,有益無害。”
“行啊,白天聽夫人的。”
林清羽隱約覺得不對,問:“那晚上呢?”
江醒笑道:“晚上也聽。”
林清羽:“……”又開始說廢話了。
江醒一大早被叫醒,任一干人等折騰。穿戴完畢后,他被扶上轎輦,來到上早朝的金鑾殿。
他坐在金鑾殿的最高處,透過冕旒上的珠簾百無聊賴地打量著群臣。初熹帝退位后,前朝官員大換血,林清羽和太后打壓了一些老臣,提拔了不少新人,其中不乏像李潺一樣的青年才俊。但林清羽依然是最出眾,最養眼的那個,甚至用鶴立雞群形容都不過分。
林清羽在早朝上沉靜冷漠,不茍言笑,氣勢逼人,和在他懷里時完全就是兩個人。江醒邊欣賞美人,邊聽群臣議事,難得沒怎麼犯困。
散朝時,沒說幾句話的少年天子突然開口:“丞相,你站著累不累?”
林清羽道:“回皇上,臣不累。”
“可朕看著替你累。”江醒端著的是天真無邪,不諳世事,“以后丞相就坐著上朝罷。
”
霎時間,大殿上鴉雀無聲。林清羽抬眸看了眼江醒,跪下行禮:“臣叩謝皇恩。”
這日過后,金鑾殿上就多了一把太師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