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忘了去年冬日,趙將軍是怎麼丟的雍涼了。”
“我沒忘。”武攸遠迅速道,“去年,趙將軍被困雍涼,大雪封路,糧草無法送達。彈盡糧絕之時,趙將軍大開城門,殊死一戰,不敵西夏精銳,戰敗而亡。”
顧扶洲道:“還不明白?”
武攸遠的才智全點在了兵法上,顧扶洲這麼一說,他便懂了,眼中一亮,道:“大將軍是想和去年一樣,耗其糧草,逼得他們不得不開門求戰?”
顧扶洲頷首道:“沒了廣陽,蘭沽,涿縣等郡,雍涼的糧道已經被封了,再大也是一座孤城。我們有源源不斷的糧草供給,而城中的西夏軍只能坐吃山空。只要形成對耗之勢,再攻城時我軍傷亡至少能少一半。”
史沛對顧扶洲所言無不贊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妙啊。西夏便是把廣陽等郡所有的糧草都帶到了雍涼,再加上雍涼城內原本所囤,最多能讓他們支撐五十日。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再等半月,敵軍要麼餓死,要麼和趙將軍一樣開城迎敵,軍心必亂,那時我軍已經養精蓄銳了兩個月,還怕拿不下雍涼麼!”
武攸遠一番沉思,也認為對耗乃上策,但他仍有疑慮:“西夏需要糧草,我們也需要糧草。對耗之勢的關鍵,是我們能耗得過西夏。”
顧扶洲轉向沈淮識:“我們的糧草還能支撐幾日?”
沈淮識道:“不足十日。但林太醫在信上說了,江南有一大批糧草已于月初走水路北上,到軌州再轉陸路,想來用不了多久便能送到大營中。”
史沛激動道:“這時間絕對夠!”
“前提是糧草能順利送達。
”顧扶洲衡量之后,道,“淮識,麻煩你回軌州一趟,親自押送糧草到雍涼。”
沈淮識道:“我這便動身。”
商定過后,顧扶洲又和武攸遠對起了攻城所需軍械的數量。史沛見狀,忍不住道:“大將軍此次回西北,著實變化不少。”
“嗯?怎麼說。”
史沛道:“兩年前大將軍在西北時,一到議事時就頭疼,凡事都讓趙將軍做決策,哪會像現在這般,事無巨細,莫不過問。”
“沒辦法,太想贏了。”顧扶洲低笑道,“我不能死的。”
西北戰事已到最后關頭,為了這批從江南運去西北的糧草,林清羽已有三日未曾合過眼。那一批糧草,至少能讓西北大軍支撐一個月。如今諸事皆定,他總算能心下稍安。
走出兵部時,林清羽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雪不大,卻刺得他眼睛酸澀。一陣恍惚后,他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兵部侍郎身上。
兵部侍郎不滿三十,算得上是個青年才俊,還是太后的遠方親戚,理所當然地站在了林清羽這頭。這幾日,林清羽就是和他一道辦好了糧草之事。他見林清羽臉色蒼白,以為林清羽是在擔心西北戰事,道:“顧大將軍已經收復雍涼周邊數城,形成圍剿之勢,收復雍涼也只是時間問題。林太醫不必憂心,這一戰,大瑜必勝。”
林清羽點點頭:“但愿如此。”
兵部侍郎一笑,端的是溫文爾雅:“雪天路滑,我送林太醫出宮?”
林清羽言簡意賅:“不必。”
兵部侍郎雖有些許失望,并未強求:“那林太醫路上小心。”
林清羽走了沒幾步,慈安宮來人傳話,說太后請他去慈安宮用晚膳。
這一年來,他在慈安宮用膳的次數比“大孝子”蕭玠還多。為此宮里有不少閑言碎語,甚至有人說,太后收了林清羽為義子,待他比待皇帝更加親厚。
但林清羽知道,太后之所以對他如此親厚,不過是因為心智不全的小淮王只會對他一個人笑。太后請他去慈安宮,很多時候只是為了博蕭璃一笑。
林清羽到慈安宮時,看到天子的輿轎停在宮外。他問來福:“皇上來了?”
來福道:“皇上是來給太后請安的,當前正陪小王爺在后園里玩雪呢。”
后園里,皇家兩兄弟正蹲在雪地里堆雪人。確切來說,只有蕭玠一個人在堆,蕭璃做不來這等復雜之事,只會把雪搓成一個個小球,認認真真地放好。蕭玠在一旁不停地和他說話,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守在一旁的秀嬌嬤嬤看見林清羽,笑道:“王爺,您看誰來了。”
蕭璃抬起頭,看見林清羽,呆了呆,本能地一笑。
蕭玠還是頭一回見蕭璃笑,情不自禁道:“六弟,你真的太好看啦……”
林清羽欲向蕭玠行跪禮。蕭玠眼神有幾分躲閃:“林太醫不必多禮。”
林清羽道:“外面冷,別讓王爺玩太久。王爺的雪披已經濕了。”
秀嬌嬤嬤忙道:“奴婢這就帶王爺換件雪披。”
秀嬌嬤嬤帶著蕭璃告退。蕭玠偷偷打量著林清羽,像是想看又不敢看。林清羽問:“皇上是不是有話要問微臣。”
蕭玠搖了搖頭,又點點頭,鼓起勇氣問道:“林太醫,你、你會害朕和阿容嗎?”
林清羽看著他,面無表情道:“奚公公可是和皇上說了什麼。”
“阿容說,你和顧大將軍對朕不是真心的,他要朕離你遠點。
”蕭玠抓著腦袋,猶猶豫豫道,“但朕覺得,你不像是壞人。”
林清羽輕哂:“皇上和奚公公相伴多年,竟不信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