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驚訝道:“國師突然進宮,想必是有要事。”
皇帝坐起身:“快請他進來。”
徐君愿遺世獨立,超脫紅塵,除非皇帝親召,他極少主動求見。皇帝素來待徐君愿為上賓,蓋因數十年前,徐君愿曾為大瑜的國運起了一卦,解卦曰:儲位之爭,北境和親,西夏鬼帥。
十余年來,徐君愿所言相繼應驗。皇帝本就推崇天象之說,如今更是對徐君愿禮遇有加。在皇帝面前,徐君愿隨口一句話可能都比諸多言官一席話來得有用。
徐君愿進殿后,皇帝立即免禮賜座。徐君愿對皇帝說不上畢恭畢敬,但也禮數周全:“皇上似乎氣色不佳,望皇上保重龍體。”
“朕的頭風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也不知何時是個頭。”皇帝殷切道,“國師此次進宮,可是算到了什麼?朕的身子可還有治愈的可能?”
徐君愿道:“陛下乃真龍天子,臣不過一介凡人,浮云蔽目,又怎能窺見天子之道。”
皇帝沉下肩,稍顯失望。他不是頭一回讓徐君愿幫他易占,徐君愿每次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皇后問:“既然如此,國師是為何而來?可是璃兒的失魂之癥……”
皇帝斜睨皇后一眼,眼中柔情不復。皇后察覺到他的不悅,只好閉上了嘴。
徐君愿好似沒聽見皇后后半句話。他道:“昨日,微臣夜觀天象,窺見四星連珠之兆。四星若合,是為大湯。兵喪并起,君子憂,小人流。①”
皇帝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皇后亦是皺起了眉:“國師的意思是,大瑜恐有兵釁?這是在說西北,還是……”
徐君愿不置可否,又道:“更離奇的是,正南方有陰陽顛倒之相。
而陽者,竟是鳳鑾高飛的命數。”
陽者……鳳鑾高飛?
皇后不安地看向皇帝:“皇上,這……”
皇帝面無血色,全身繃緊,沉聲道:“皇后,朕限你在三日之內查清靜淳的真實身份。你若查不出來,朕就讓陳貴妃去查。日后你的鳳印冊寶,也不用留著了。”
皇后連忙跪地:“臣妾領命。”
林清羽出了宮,在門口看到了將軍府的馬車。他和顧扶洲默契漸濃,只要兩人都入了宮,便會等對方一道回府。林清羽上了馬車,顧扶洲果然在車上架著兩條長腿小憩。見他來了,顧扶洲把腿放下,道:“林大夫辛苦了,今日我們出去用晚膳。”
林清羽問:“去哪。”
顧扶洲拉著他在身邊坐下:“錦繡軒。”
錦繡軒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酒樓。顧扶洲還是陸晚丞時,兩人造訪過此地。故地重游,錦繡軒還是那座樓外樓,他身邊也還是這位江公子。
顧大將軍攜夫人大駕光臨,錦繡軒便是騰也要騰出一間雅間來。然而顧扶洲卻婉拒了掌柜好意,帶著林清羽來到一間隔間。隔間被一扇屏風一分為二,林清羽方坐下,就聽見另一頭傳來聲音:“烏雅姑姑,許久未見。姑姑在宮外一切可好?”
這是奚容的聲音。
林清羽向顧扶洲投去詢問的目光,顧扶洲壓低聲音道:“別急,你聽著聽著就會明白了。”
一個怯生生,聽起來應有三四十歲的女聲響起:“都好,都好,多謝奚公公掛懷。”
奚容聲音陰冷了幾分:“我既然已經跟著王爺出了宮,便不再是什麼公公,姑姑喚我‘奚管家’即可。”
“是,奚管家。”那位名叫烏雅的女子一副如履薄冰的語調,“不知寧王殿下找奴婢,是有什麼吩咐。
”
奚容道:“我依稀記得,當年靜淳郡主在尚儀局,是由你一手教導的?”
“……是。”
“那麼,你應該很清楚靜淳郡主究竟是男是女了。”
烏雅忙道:“靜淳郡主既然是尚儀局女使,又怎麼可能會是男兒身。”
奚容道:“你如此確信,可是親眼見過他的身體?”
烏雅訥訥道:“我雖未見過,但女使入宮,都要由掌事姑姑親自驗身。”
“可惜,那位給靜淳郡主驗身的前尚儀局掌事姑姑早已死無對證。若非有人做賊心虛,又何必殺人滅口。”
烏雅駭然:“死了?”
“皇后正在調查此事,不日就會查到你身上。”奚容不緊不慢道,“王爺希望,你能給皇后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當然,事成之后,王爺定少不了你的好處。就說你那個病入膏肓的女兒,你難道不想找個好太醫去救她的命麼。”
烏雅慌慌張張道:“我、我不明白王爺的意思。”
烏雅不明白,林清羽差不多都明白了。他問顧扶洲:“你是要她去作偽證?”
“雖是偽證,但她所證,皆為事實。”
“就算有了人證,那物證……”林清羽想到了顧扶洲讓他從沈淮識處拿到的信物,恍然道,“那條宮绦?”
“宮绦一共有三條,分別在沈淮識,靜淳和蕭琤那。他們三人一直將象征幼時情誼的信物隨身攜帶,也不會想到有一日信物會變成催命符吧。”
另一頭,奚容說明自己的來意后,烏雅沒有立刻答應。奚容也不逼她,道:“此事你回去好好考慮。不過,最好別考慮太久。不是王爺等不了,是你的女兒等不了。”
烏雅走后,奚容從屏風后頭繞了過來:“見過將軍,夫人。
”
林清羽道:“有勞奚管家走這麼一遭——可要留下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