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稍微動了動,后背便撞上了一個溫熱結實的胸膛。昨夜他只是微醉,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記得很清楚,顧扶洲上床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完全睡著。
顧扶洲問他是不是還是只喜歡女子。這個問題,陸晚丞臨死之前也問過他一次。
兩次他給的答案截然不同。那麼,顧扶洲又是如何想的。他還記得他嫁給陸晚丞第二日,陸晚丞就口口聲聲說他不好男風,后來還纏著他義結金蘭,和他稱兄道弟。斷袖這種事,要斷就知己二人一起斷。一人斷,一個人不斷,只會徒增煩惱。
林清羽躺了一會兒便想起身。他躺在床的內側,出路被睡在外側的顧扶洲完全堵死。他若要下床,只能從顧扶洲身上跨過去。
顧扶洲睡得很熟。一般這種時候,地動山搖都晃不醒他。林清羽自覺不用顧忌,但還是放輕了動作。怎料他剛跨過一半,顧扶洲忽然一個翻身,他就順勢跌坐在顧扶洲腰間。
林清羽雖然清瘦,到底是個成年男子,冷不丁壓下來,壓得顧扶洲皺起了眉,勉強將眼簾撐開。
對上他的視線,林清羽平生第一次嘗到了手足無措的滋味。他現下的姿勢,似乎不太妥當。
林清羽的頭發很長,坐在男人腰上的時候,青絲散落在他肩背上,還有兩縷垂于胸前。顧扶洲看了片刻,因為太困,又重新閉上了眼。
林清羽松了口氣,正要繼續下床,一雙手扶住了他左右腰側。
顧扶洲依舊閉著眼,嗓音低沉帶笑:“想跑啊。”
林清羽鎮定道:“我要起床喝水。
”
顧扶洲嚇唬他:“大年初一要是早起,那一整年都會被迫早起的。”
林清羽好笑:“早起對我來說又不算什麼——放手,我真的很渴。”
顧扶洲不讓他起,反手一抱,又把他塞回了錦被中。林清羽見他嘴里念念有詞,湊近一聽,發現他竟是在倒數:“五、四、三……”
數到“一”的時候,顧扶洲猛然睜開眼,掀開被子下了床。他大步走到炭爐旁,迅速倒了杯茶,端至床前遞給林清羽。林清羽一接過茶盞,他就翻身上了床:“好冷好冷,我要凍僵了。”
茶水一直在炭爐上溫著,稍微有些燙。林清羽坐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喉間因飲酒帶來的干渴很快得到了緩解。
顧扶洲裹著被子看晨起的美人飲茶。昨夜他想自己解決,都因為夜里太冷被勸退。清早比夜里暖和不到哪去,他居然能為了林清羽在十秒之內起床,走到外室給他端茶倒水。
顧扶洲不由心生感慨:操,我真的好喜歡他。
林清羽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盞茶。顧扶洲接過空了的杯子,隨手放到床邊。“現在不渴了,可以陪我賴床嗎。”
林清羽道:“今日休沐,你賴床自不會有人攔你。你為何要拉著我一起賴。”
顧扶洲笑道:“一個人賴沒意思,兩個人還能說說話。”
“你想說什麼。”
顧扶洲想了想,道:“不如我們來玩成語接龍?”
林清羽瞥他一眼:“清鶴五歲時就不玩了的游戲,你確定你要玩?”
“林大夫是嫌我的游戲幼稚?行,那我和你講講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野王吧。”
林清羽奇道:“你為何要成為合格的野王八。
”
……
兩人窩在被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毫無意義的話,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是日曬三竿。除非是生病,林清羽還從未這麼晚起過。近朱者赤,和懶鬼在一起待久了,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偶爾犯犯懶。
但不得不說,和顧扶洲在大冬天一起賴床的感覺,確實不錯。
顧扶洲無高堂,大年初一府上也不會來客人,他們多晚起都無人置喙。梳洗過后,兩人一道用了午膳。留在府中過年的下人相繼來給主子拜年,嘴里說著吉祥話。林清羽讓袁寅拿出事先備好的賞,逐一發給下人,其中歡瞳和花露的賞無疑是最多的,足足比旁人高了幾倍。
歡瞳得了賞錢,喜氣洋洋道:“多謝少爺,多謝將軍。祝少爺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將軍越活越年輕——阿嚏。”
林清羽問了句:“可是著涼了?”
歡瞳指腹在鼻下擦了擦,抱怨道:“這兩日太冷了,睡覺的時候被子里和冰窖似的。”
顧扶洲語氣懶散:“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還有人大冬天沒夫人暖被窩吧?”
歡瞳:“……”
林清羽用眼神示意顧扶洲閉嘴。他招來袁寅,道:“安排下去,以后過冬時每個屋子的炭火份例都加倍。”
待眾人散去,顧扶洲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新年快樂啊清羽,這是給你的壓歲錢。”
林清羽不解:“你比我小,為何要給我壓歲錢?”
顧扶洲道:“論身體年齡,我比你大十二歲。而且在我的家鄉,老公就是要給老婆準備壓歲錢的。”
林清羽莞爾:“謝謝。”
顧扶洲也笑了:“我已經給你拜年了,你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可以。”林清羽拂了拂袖,雙手置前,擋住自己的眼睛,朝顧扶洲微微躬身:“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①”
林清羽姿態端莊大方,正是文人學子才會有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