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琤道:“讓他去勤政殿等候。”
皇后心中涌起一股悲涼。無論是皇上身邊的老太監,還是為天子鷹犬的天機營,都為太子馬首是瞻。太子真的……離皇位不遠了。
勤政殿內,天機營首領正向蕭琤事無巨細地匯報這一日顧扶洲的行程:“今日顧大將軍回京后頭一次離府。先是去了太醫署,說是接林太醫下學;之后兩人去了南安侯府祭拜陸小侯爺,南安侯只和他說了兩句話,便匆匆離開;最后,顧大將軍又去了一趟四皇子府上。”
蕭琤瞳眸瞇起:“蕭玠?”
當年奪嫡之爭,除了他大獲全勝,只有兩個皇子全身而退。其中一個是皇后生的傻兒子,剩下的一個便是四皇子,蕭玠。
蕭玠雖然不是傻子,卻和傻子差不了多少,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蠢貨罷了。他的生母出生低微,自己又不受父皇寵愛,根本連加入奪嫡之爭的資格都沒有。
蕭琤問:“他們說了什麼。”
“只是尋常的客套問候而已。顧大將軍說了不少沙場趣事,四皇子聽得津津有味,還邀他下次去府中一同烤羊吃酒。”
難道顧扶洲千方百計地回京,是為了蕭玠?不對,顧扶洲知道有人監視,所以他們表面上看到的,只是顧扶洲想讓他們看到的。那麼顧扶洲是想故意把水攪渾,隱藏自己真實的意圖麼。
“繼續盯著。”蕭琤道,“有異狀隨時來報。”
林父的消息傳到太醫院,林清羽立刻告假回了林府。他本以為父親遭到了貶斥,會郁郁寡歡,沒想到父親一臉平靜,還笑著和母親說,這下每日能按時回府了。
林清羽無奈:“父親居然還笑得出來。”
林父苦中作樂:“無非是從正五品去了正六品的閑職,算不得什麼。說起來,歸京之前,大將軍還提醒過我,讓我當心太子。是我救人心切,大意了。”
林清羽微訝:“大將軍讓您當心太子?”
“是。他說他急于回京,不得已留下了不少疑點,太子定會對他身邊之人多加防備。沒想到,我最后竟是因為此事受貶。清羽,南疆藥蠱,你我都見識過,它能給庶人治病,卻不能醫天子之病——可悲,可嘆。”
林清羽沒心思想什麼南疆蠱毒。他一遍遍回顧顧扶洲的話,朦朦朧朧觸碰到了什麼,又像是霧里賞花,始終無法看得透徹。
姓江的無法和他相認,除了身在遠方,不得已要隱藏身份兩種可能,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
“也罷,現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我也不想將你牽扯進來。”
林清羽沉思許久,問道:“父親,你說‘奇變偶不變’是顧大將軍截獲西夏密函所得。除了顧大將軍,可有人親眼見過那道密函?”
林父不知道長子為何有此一問,道:“如此機密,將軍自然不會給旁人過目。”
“就連趙將軍都未見過麼?”
林父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林清羽眸光微動。
或許,他一開始就弄錯了,密函的源頭不在西夏,而是在……雍涼。
次日,林清羽照常去將軍府上送藥。他剛下馬車,袁寅便迎上來道:“林太醫,將軍今日不在府上。”
林清羽問:“那他在何處?”
“將軍在四皇子府上。”袁寅笑瞇瞇道,“林太醫把藥給我,我這就派人給將軍送去。”
林清羽想了想,道:“不必,我再跑一趟便是。
”
宮中有規矩,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其他人都要離宮立府。來日太子登基,這些皇子就會被封王位,遷居封地。而這位四皇子,今年剛滿十八。
林清羽下了馬車,看到四皇子府前停了數十匹駿馬。這些駿馬無不威風凜凜,像是軍營里的戰馬。看來今日到四皇子府上的武官,不止顧扶洲一人。
林清羽說明來意,下人進府通傳。不多時,一個相貌陰柔,雌雄莫辯的俊美男子走了出來。看他身上的穿著,應當是府里的管事。
“見過林太醫。”那管事道,“請隨我來。”
林清羽跟著管事一路到了后園,遠遠就聞到了酒香和肉香。只見園內架著篝火,篝火上烤著一大頭羊。火旁圍著數十人,他們大多身著鎧甲戎裝,一手喝酒,一手吃肉,不拘小節,好不快活。唯二還算斯文的人,一個是一位身著錦衣的少年,少年生得唇紅齒白,靈動可愛,雖然手里也撕著羊肉,動作卻沒多粗獷。此人便是四皇子,蕭玠。
另一個斯文人則是顧扶洲。但見他坐在人群之中,劍眉冷瀟,輪廓硬朗,自帶一股寒涼之意。待他看到林清羽,寒意散去,笑著朝他舉杯示意。
管事道:“殿下,將軍,林太醫來了。”
“我聽說太醫院來了位美人太醫,就是你嗎。”蕭玠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還真是美人啊。”
一個武官大大咧咧道:“這不比當年什麼第一美人靜淳郡主好看多了!”
“老吳你真的喝多了,這男的和女的怎麼能比……”
顧扶洲道:“林太醫是來給我送藥的,到我這兒來吧。”
林清羽問:“將軍可有飲酒?”
“沒有。”顧扶洲主動把酒杯給林清羽檢查,“我都是以茶代酒。”
林清羽朝顧扶洲身后看去。天機營的侍衛還在,但他們臉色極是難看,幾乎可以用羞憤恥辱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