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瞳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少爺,你有沒有聞到炒栗子的香味?”
林清羽道:“想吃就去買。”
歡瞳喜道:“我這便去!”
陸晚丞也跟著動了動鼻子:“我怎麼沒聞到?”
重病之人,五感消退是常事。林清羽遲疑片刻,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兩人來到一處攤販前。攤子賣的是各式各樣的首飾,用料雖廉價,款式卻多種多樣,不乏新穎特別之作,其中也有男子用來束發的玉冠和簪子。陸晚丞以為林清羽要買玉冠,用心幫他選了兩個。林清羽沒理他,拿起一支女子用的步搖,稍作掂量便付了錢。
陸晚丞問:“你這是要送給岳母?”
“不是,送你的。”
“送我?”
“步搖和筆差不多長,以后你若是想轉筆,便轉這個罷。我不想再半夜三更被吵醒還要去換衣服。”
陸晚丞笑著接過步搖,還真拿在手上轉了轉,調侃:“林大夫再如何溫柔,仇還是記得這麼清楚。”
幾人走走逛逛到了錦繡軒。店掌柜得知他們是南安侯府的少爺和少君,二話不說就命人帶他們去雅間上座。
錦繡軒共有兩層,最好的位置莫過于二樓靠窗處。向外可觀河川之景,對內正對著戲臺。戲臺上,三兩個伶人正撫琴奏樂。琴聲泠然,松沉曠遠,撫琴的女子亦是清雅靈秀,豐姿綽約。
歡瞳聽得起勁,看姑娘看得更起勁。他問林清羽:“少爺,你覺得穿藍衣服的姑娘,和那個穿粉衣服的,哪個更好看?”
陸晚丞以為林清羽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沒想到林清羽卻道:“都不錯。”
陸晚丞:“……”
林清羽見陸晚丞表情有些復雜,問:“怎麼。
”
“沒事。”陸晚丞幽幽道,“差點忘記你是喜歡女孩子的了。”
林清羽道:“這和好男好女有何關系。欣賞之心,人皆有之。”
陸晚丞一挑眉:“那我們靠近一點欣賞?”
“也好。”林清羽沒什麼興趣,但陸晚丞想看,看看也無妨。他推著陸晚丞走出雅間,立于圍欄之側。
他這麼一站,二樓的客人曲不聽了,姑娘也不賞了,紛紛朝他看來。好在他們也知在二樓的客人非富即貴,不敢看得明目張膽。隔空坐在兩人對面的是一位玄衣男子,林清羽對上他的視線,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陸晚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問:“那是誰?”
“太子。”
陸晚丞懶懶散散的眸子驀地睜開。
太子名蕭琤,是當今圣上的長子。圣上和南安侯一樣,子嗣緣薄,縱有后宮三千,平安長大的皇子也只有寥寥數人。好不容易盼到皇后懷孕產下幼子,怎料卻生下一個癡兒。然皇子再如何少,都免不了儲位之爭。蕭琤和他母妃多年謀劃,最終成為最大的贏家,于三年前入主東宮。
蕭琤不加掩飾地打量著林清羽,嘴角勾著,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他就這麼看著林清羽,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而后招來侍衛,囑咐了些什麼。
林清羽收回目光,道:“我們進去罷。”
陸晚丞道:“不急,我們就靜靜地看著他裝。”
那侍衛捧著蕭琤用過的酒杯,繞了半圈來到兩人面前,道:“見過小侯爺,林少君。這杯酒,是太子殿下贈與少君的,望少君笑納。”
林清羽瞥了酒杯一眼,只覺得臟了自己的眼睛:“笑納就不必了,我不喝酒。
”
侍衛神色一變,道:“林少君,恕我直言,你以為你拒絕的是誰的酒?”
“自然是太子的酒。”陸晚丞哂道,“難不成還是天神的酒?”
侍衛臉色愈發難看:“小侯爺和少君當真要拒絕殿下的一片好意?”
陸晚丞笑了聲,那笑聲令人通體生寒:“你回去告訴太子,就說——靜淳郡主嫁去北境,已有三年了罷。”
靜淳郡主?
林清羽記得這個名字。靜淳郡主本是尚儀局的一名女使,因容顏姣好,明眸善睞,三年前被遠道而來的北境王看中。北境王對靜淳一見傾心,當即向天子求娶之。
北境乃邊疆部落,多年來和我朝大小紛爭不斷。為了邊境穩定,圣上親自賜婚,并封靜淳為郡主,將其許配給北境王,甚至讓太子主持二人的大婚典禮,以示誠意。
——陸晚丞為何要在太子面前提及此人?
侍衛只好回去帶話。蕭琤聞言,猛地抬頭,死死盯著陸晚丞的臉,他想從中看出點端倪。可無論他怎麼看,都只能看到一個嘴角帶笑,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
幾人回到雅間,歡瞳極是不安道:“小侯爺,少爺,那可是太子啊……未來的皇上,我們這麼得罪他,以后會不會被他砍頭啊?”
陸晚丞故意嚇他:“很有可能。不過那個時候我早入土了,砍頭也砍不到我身上。”
歡瞳快被嚇哭了:“小侯爺……”
林清羽忽然道:“確實。所以這件事,你不用操心。”
陸晚丞靜默片刻,懶洋洋道:“行啊,聽林大夫的。”
經此一事,兩人再沒了游玩的心思,草草地用了晚膳,帶著份渾羊歿忽回到府中。在外待了半日,陸晚丞早已體力不支,洗漱過后便躺在床上休息。
時辰尚早,林清羽沒什麼睡意,就去了書房。他最近對香料有不小的興趣,一直在嘗試還原那日在鳳儀宮聞到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