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丞躺在床上唉聲嘆氣:“為什麼我每次稍微裝一點就要犯病呢?這是老天在告訴我,我只適合躺平嗎。”
“不是。”林清羽無情道,“老天是在告訴你,少吃冰的。”
陸晚丞這一病,藍風閣迎來了一段日子的安寧。這日,潘氏到藍風閣探陸晚丞的病。陸晚丞剛喝完藥歇下,不便見客。林清羽留潘氏在前堂用茶,順道聊了一些府中的庶務。
陸喬松在府里養了不少歌姬伶人供其閑時消遣。這段時日,陸喬松被禁足,不能出去尋歡作樂,只好在他們身上尋些樂子。尷尬的是,青黛閣早已入不敷出,那些歌姬伶人歌唱了,琴彈了,愣是拿不到一分錢。幾個歌姬聽聞現在侯府是姨娘和少君掌家,便到眠月閣找到潘氏,向她討要月例銀子。
潘氏無奈道:“侯府就沒有給歌姬月例的規矩,他們過去都是靠三少爺的賞錢為生。現下三少爺自己都捉襟見肘,哪來的余錢賞給他們。”
林清羽漫不經心道:“他們為何不來找我?”
潘氏的侍女撇撇嘴:“他們哪敢呀,他們也就看姨娘好說話,才敢鬧到眠月閣。”
林清羽靜默沉思,潘氏也不再言語,生怕打擾到他。片刻后,林清羽問:“若不給他們銀子,他們會如何?”
“青黛樓養不起這麼多人,只能把他們都遣了去。”
“遣了他們,誰還能去討三弟歡心。”林清羽淡淡一笑,笑得甚至有些慈悲,“三弟既然喜歡,我這個做大嫂的,哪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潘氏拿不準林清羽的態度,試探道:“少君的意思是……”
“告訴他們,南安侯府不養無用之人。
青黛閣每月的開銷遠超份例,侯爺又剛為三少爺腎虛一事動怒,侯府不可能再繼續養著他們所有人,最多……只能留一半。他們能不能留下,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潘氏不敢細想,低聲應下。
青黛閣的歌姬伶人多是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出手大方的主子,能住在侯府里好吃好喝,若不是迫不得已誰想離開。
陸喬松風流歸風流,口味還挺挑,并非來者不拒。他將他們養在院子里,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聽聽小曲,或是有客人來了,讓他們在一旁伺候著長長臉面,偶爾才會挑個人寵幸。也正因如此,南安侯和梁氏才能容忍他們留在府中。
他們身為家妓,唯一能依仗的便是主人的歡心。如今要將他們其中的一半遣走,他們是不得不爭了。
次日,林清羽讓歡瞳把埋在樹下的藥壇悉數取出,晾曬三日,磨成粉末,裝入香具之中交給張世全。
此香香氣濃郁,一旦沾染,經久不散。林清羽配完藥,特意去沐浴更衣,方才回到房中。
陸晚丞正躺在床上看書。他此次發病,不算嚴重,就是磨人,不見好轉,也沒有惡化,就這麼不輕不重地吊著,短短數日就把前月養回來的血氣消耗得所剩無幾,面色唇色蒼白慘淡,唯有一雙盈著笑意的眼睛沒受到影響。
林清羽每日睡前都會為陸晚丞診脈,今夜也不例外。
陸晚丞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問:“你用香料了?”
林清羽收回手:“沒有。”
“分明就有。”陸晚丞湊近林清羽,鼻翼微動,“是什麼香料,怪好聞的。
”
林清羽皺著眉推開他:“不是你該聞的東西。”
陸晚丞了然笑道:“懂了,有毒。”
林清羽猶豫一瞬,沒有否認。
“那麼問題來了,你想對誰用毒呢?那必然是近來得罪過你的人。”陸晚丞咳了兩聲,“是陸喬松?”
林清羽默然。
陸晚丞又道:“前段時間你寫了一個方子,我問你是什麼藥,你說那是助興之藥,原來你沒騙我啊。我記得養在家中的歌姬不能擅自出府,他們有什麼要買的東西,都是托熟悉的小廝從府外買回來給他們的。”
“……”
“綜上所述,你想讓陸喬松死于最見不得的人馬上風,只因他曾羞辱過你。”
林清羽喉結一滾,目視前方,冷靜道:“是。怎麼,你覺得他不該死,我下手太狠了?”
陸晚丞笑了笑,故意道:“好像……是有點?”
“呵,隨你如何想。”林清羽神色自若,“陸喬松用床笫之事辱我,也辱了你;又想利用常泱毀我清譽,即便罪不至死,但他死了我會高興,所以我便下手了——我想讓自己高興,就這麼簡單。”
他從未在旁人面前展露過自己和外表不一樣的一面。他父母品性溫良,不曾做過一件損人益己之事。嫁入侯府之前,他要麼和父母在一起,要麼和老師同窗一處,飽讀圣賢之書,尚且能輕松壓抑住自己的陰暗面。可一入侯門,那些不能為外人道的惡意便如破井般瘋狂上涌,幸好他還有理智,他知道自己的處境貿然動手是自尋死路。
直到陸晚丞說喜歡他做壞事,甚至鼓勵,幫助他去作惡。
是陸晚丞把他縱成這樣的,陸晚丞有什麼資格指責他下手太狠?
陸晚丞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林清羽心里一陣煩躁,他閉了閉眼,又道:“更何況,只要他謹遵醫囑,不去碰那些歌姬伶人,他也未必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