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遲疑片刻,將藥方遞給花露:“沒有,去罷。”
陸晚丞一病,整個藍風閣都變得忙碌起來。煎藥喂藥,侍奉病榻的事有下人去做,無須林清羽操心。他和往常一樣,在書房看書配藥,卻因院子里太過安靜反而有些不習慣。畫眉鳥和八哥都閉上了嘴,莫非也是在為他們的主人擔憂麼。
可是擔憂有什麼用,陸晚丞就算這次挺過去了,總有一次挺不過去。對一個必死之人,若不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不習慣的只會是自己。
他的藥配得差不多,接下來就是熬藥,再將其制成方便攜帶儲存的丸類。頭一次制這種難度的的藥丸,他想要每一步都親力親為。
林清羽來到專門用來給陸晚丞熬藥的藥房,里面有幾個小丫鬟正在煎藥。忙碌的同時,還不忘聊一聊府中的秘辛。
“以往大少爺一病,夫人鐵定第一個趕來,有時還會親自照料少爺的藥湯。這會是怎麼了,現在還不來。”
“我聽夫人院子里的壽嫂說,大少爺和夫人大吵了一架,夫人被大少爺罵得站都站不穩。”
“你是不是聽岔了?站不穩的不該是大少爺嗎。況且夫人和大少爺母慈子孝的,為何會大吵?”
“那當然是為了少君啊。婆媳關系本來就是千古難題,我大嫂和我娘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我哥哥一個頭兩個大……”
林清羽推開藥房的門,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湯藥煮沸冒泡的咕咚之聲。
林清羽無視幾個小丫鬟誠惶誠恐的表情,徑直走到灶臺前,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回去之后,林清羽叫來歡瞳,吩咐道:“你去一趟梁氏的院子,去把這個月的賬本要來。”
歡瞳不解:“少爺,你要賬本干嘛?”
“替她分憂。”
陸晚丞發病的消息傳進梁氏耳中,梁氏郁結了幾日的胸口總算舒坦了些。劉嬤嬤幸災樂禍道:“這是報應啊夫人。當日大少爺那麼對您,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懲罰他那個不孝子!”
梁氏回想起當日種種,仍心有余悸:“罷了,既然林氏救不了他,那便隨他去吧。”
這時,婢女來稟,說藍風閣的歡瞳來了。
“林氏的陪嫁小廝?”梁氏眉頭皺得死緊,“他來干什麼。”
“他是來拿這個月賬本的,說少君要為夫人分憂。”
梁氏聞言,胸口起伏:“他真這麼說?”
“夫人您聽見了吧?”劉嬤嬤恨得牙癢癢,“現在不是您說罷了便能罷了的。少君明擺著要從您手里奪權,您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啊!”
梁氏煩躁道:“可我能怎麼辦!當初我確實說了要讓林氏掌家,誰曾想到林氏還真有幾分本事。”
劉嬤嬤眼珠轉了轉,揮退下人,湊到梁氏耳邊道:“不如這樣……”
“不成。”梁氏沉聲道,“陸晚丞已經警告了我,我擔心他知道了會……”
“小侯爺現下不是病著麼,能不能熬過去都不好說。再說了,您忘了二小姐的話了?只要理在您這邊,侯爺就會向著您,您沒什麼可怕的。”
見梁氏依舊猶疑不決,劉嬤嬤又道:“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二小姐和三少爺考慮啊。難不成,真的要讓一個寡夫掌侯府的家?”
“念桃,喬松……”梁氏默念著一雙兒女的名字,定下了神,“劉嬤嬤,你把賬本送去藍風閣罷。
”
劉嬤嬤遂喜笑顏開:“奴婢這便去。”
林清羽拿到賬本后,叫來張世全,勞煩他仔細看看有無不妥。張世全看過之后,道:“單有兩個月的賬本,張某不敢妄下定論。若能有三四個月的賬,應該能看出一些端倪。”
林清羽便讓歡瞳把這個月的賬本送了回去,再把前幾月的賬本要過來。
陸晚丞昏睡的第三日,總算有了退熱的跡象,但人還沒有清醒,這段日子好不容易養回來的氣血也被耗了個干凈。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眸緊閉,病骨支離,宛若風中殘燭,著實讓人……讓在意他的人,揪心不已。
花露喂陸晚丞喝下湯藥。陸晚丞眉間緊了緊,似在夢中也不忘嫌棄藥苦,還吐了一些出來。花露手忙腳亂地想拿帕子去擦。林清羽從她手中拿過藥碗:“我來。”
林清羽舀起一匙,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還未來得及湊到陸晚丞嘴邊,就聽見外頭傳來叫鳳芹的聲音:“少君,夫人請您去她那一趟。”
林清羽一頓,將藥碗還給花露:“你接著喂。”
林清羽來到前堂。梁氏依舊坐在她主母的位置上,劉嬤嬤守在一側,還有一個面生的中年男子站在堂中,滿面的愁容。
梁氏假惺惺問道:“晚丞的病可有好些?”
林清羽道:“夫人有事直說即可。”
梁氏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位是侯府的賬房先生,王管事。”
王管事躬身行禮:“見過少君。”
“事情是這樣的。王管事發現從藍風閣送回的賬本,少了一頁。”梁氏頓了頓,“還是事關最重要京城酒樓收支的一頁。”
王管事哽咽道:“這麼重要的賬本居然出了這麼大的疏漏,小人恨不能以死謝罪啊!”
……好吵。
這些人還真是不會消停,與其和他們周旋,不如直接用毒讓他們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