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男孩想呼喊,但他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嘴唇上下開合,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視線朝上移,想要看清前排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但就在視線落到那人臉上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將陸時琛瞬間吞沒——那竟是滿臉鮮血,失去意識的孟釗!
“孟釗,醒醒。”
“孟釗!”
身上的胳膊幾乎要箍得自己透不過氣來,孟釗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睡意朦朧地睜開眼,剛想抬手將那胳膊稍稍移開一些,陸時琛這時卻倏地睜開了眼。
兩人對視,那眼神讓孟釗瞬間清醒過來。
許是屋里光線昏暗,陸時琛一向瞳色很淺的眼睛此刻看上去黑沉沉的,孟釗清楚地看清了他眼神中的恐懼。
“做噩夢了?”孟釗啞聲問。
陸時琛沒立即回話,只是直直盯著孟釗,半晌,像是確認了什麼似的,他收緊了胳膊,將孟釗抱得更緊了一些。頭也微微垂下來,貼著孟釗的頸窩,那動作莫名讓孟釗聯想到緊抱著玩具不放的小孩子。
雖然被那胳膊箍得有些難受,但孟釗卻沒再說什麼,只是低笑道:“這麼大了還做噩夢啊,夢見什麼了?”
“這案子,到此為止吧……”陸時琛的嗓音低得像在囈語,孟釗只聽清了前半句。
“夢見案子了?”孟釗看著臥室內昏昏沉沉的光線,抬手拍了拍陸時琛,“別怕,沒事。”
陸時琛的手順著他的脊背向下摸索,孟釗剛剛的一腔溫情瞬間散了個干凈:“哎——大早上的,別折騰我了行吧?”
“我揍你了啊……”
“我真動手了!”
“操,你小心你胳膊……”
床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床頭柜上,昨晚孟釗擱在那里的半杯水開始搖搖晃晃。
要不是顧忌著他胳膊還有傷……孟釗腦中冒出這種念頭,繼而又想,算了,就這樣吧。
也不知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陸時琛似乎總顯得像在急于確認些什麼,像是……在確認兩人都還活著?也正因此,這個時候的陸時琛總顯得野性勃發,那讓他看上去比平時冷淡漠然的樣子更性感一些,孟釗雖然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潛意識里,他的確更希望看到這樣的陸時琛。
杯里的水一直在搖晃,還有一部分灑了出來,良久,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從一旁的抽紙盒里抽出了幾張紙巾,過了幾分鐘,被用過的紙巾團成一團,被丟進了床頭下方的垃圾桶內。
然后那只手又伸了過來,再次抽了幾張紙巾,將水杯周圍灑出來的水擦干凈。
趴在床上那人罵罵咧咧:“陸時琛你他媽再敢弄到里面$^&%&^*)^……”
“用完了,”丟紙巾的那人面色平靜,仿佛被罵的人不是他,“今天再去買一盒吧。”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
早上七點五十,孟釗踏入市局大門。剛走上大樓前的幾級臺階,他忽然又察覺到了那道目光的存在。
——陸時琛又在看著自己麼?孟釗腳步停頓,朝御湖灣的方向看過去。清晨的日頭亮得晃眼,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時,張潮從身后走了過來,一拍他的肩膀,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發現你怎麼總愛往那個方向瞟,你這要不是看上御湖灣的房子了,那就是……”
孟釗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張潮。
“看上御湖灣的姑娘了?”張潮湊近了,壓低聲音,“哪個姑娘,有照片沒?哥幫你參謀參謀。
”
孟釗往前走:“沒照片。”
“那描述一下?”
孟釗笑了一聲,打發他:“白,高,腿長,仙女似的。”
張潮嘖道:“還住御湖灣,有錢。有把握追到麼?”
孟釗想了想,笑道:“九成把握吧。”說著話,兩人走到了二樓,孟釗朝前抬了抬下頜,“正好,那些U盤你順便拿走吧。”
“行。九成把握,那這是什麼情況?”張潮抬手扯了一下孟釗的T恤領口:“仙女夠野啊。”說完,拍了一下孟釗的肩膀,沖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走了啊。”
……什麼情況?孟釗拿起手機,抬手對著張潮剛剛扯他領口的那地方拍了一張照片。
拿過一看,果然,靠近肩后的領口處有一片暗紅色的曖昧痕跡。孟釗頓時“嘶”了一聲,從抽屜里翻出兩塊創可貼,貼到那處痕跡上,然后接了杯水,坐到電腦前,從系統中調出了那天隧道內的監控視頻。
吳嘉義的悍馬在隧道內急速行駛,前面的直線路段一切正常,吳嘉義也在拼命加速,試圖堵住后面的陸時琛和孟釗,但就在急轉彎的那一刻,那車毫無預兆地直直朝著石壁撞了過去。
是慌亂之下來不及急轉彎麼?還是察覺到幾秒之后即將被逼停,因無法面對接下來的屈辱和牢獄之災而選擇自殺?
孟釗截取悍馬撞向石壁前的畫面,將截圖放大,盯著那輛車的擋風玻璃處。隧道內光線晦暗,監控視頻無法清晰捕捉到車內吳嘉義的神情,但從那模糊的畫面來看,那一瞬吳嘉義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這神色……到底是預知死亡后的那一刻,基因所帶來的生理反應?還是在車輛即將撞向石壁的瞬間,發生了什麼令吳嘉義始料未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