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覺抬頭看向江絮，黑潤的眼睛帶著某種單純的渴望，卻也有著難以填平的欲壑：“再說一遍……”

江絮揉了揉他的頭：“江絮是顧輕舟男朋友，滿意了？”

顧輕舟想說聽一萬遍也不夠，但喉結微動，到底將那種翻涌的情緒壓了下去，他緩緩站直身體，習慣性將襯衫褶皺捋平，又抬手替江絮整理了一下衣角，這才低聲道：“時間不早了，上班吧。”

都說剛剛開始談戀愛的那段時間，是最密不可分的熱戀期，他們兩個卻像是反過來了一樣，經過將近九年的沉淀空白，那種灼熱的感覺才姍姍來遲，但到底不晚。

方洽早幾天前就猜測顧輕舟是否要調任，加上接連幾日的請假，無疑坐實了這種消息，今天冷不丁看見他來上班，還懵了一瞬：“顧經理回來了啊，我還以為要換個新領導呢。”

她算樊佳佳的半個師父，平常兩個女孩湊一起總是熱火朝天的，今天卻沒了動靜，江絮視線一掃，見樊佳佳正在不遠處打印文件，沉默寡言，臉上也不見了笑，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像丟了魂一樣。

有時候遇上這種事，外人勸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是靠時間，讓她自己慢慢愈合走出來。

江絮閑著沒事，不知想起什麼，抽了張繪圖紙開始畫畫，他平常用電腦用的多些，這種純手繪倒是少碰，功底卻也沒落下。

方洽聽他翻找尺子發出當啷的輕響，湊過去看了眼，見是張未上色的草圖，卻也沒在意，去茶水室泡了杯果茶，經過樊佳佳身邊時，靠在她桌邊道：“佳佳，對面新開了美容院，今天晚上咱們要不去試試，那邊打折優惠活動挺多的。

”

樊佳佳聞言，微微搖頭，有些為難：“不好意思方姐，我媽前幾天住院了，我下班得去照顧她，要不改天吧。”

方洽聞言一怔，正欲開口說些什麼，耳朵卻靈敏聽見辦公室門被打開的聲音，忙端著茶杯閃回了座位，回頭看去，就見顧輕舟手里拿著一落圖紙從里面走了出來。

樊佳佳聽見動靜，下意識抬頭，結果剛好與顧輕舟視線對上，心里不禁打了個突，下意識從座位上起身：“顧經理……”

顧輕舟并不會為難女生，只是大抵他冷冰冰的模樣有些讓人噤若寒蟬，又穿著純黑的襯衫，氣質無形有了些許壓迫感，他將手中厚厚一摞圖紙遞給樊佳佳，聽不出情緒的問道：“這是你復印的？”

樊佳佳接過一看，卻見上面幾張圖還算清晰，后面的十幾張細節處都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大段大段漏墨，不由得有些慌亂，忙出聲解釋道：“顧經理，對不起，我剛才復印的時候忘記檢查了，沒有注意圖是模糊的……”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她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都忍著沒哭出來，此時不知是什麼原因，顧輕舟剛想說讓她再重新打印一份，樊佳佳眼淚就噼里啪啦往下掉，將手中的圖紙都打濕了。

辦公室里的一些老油條見狀都沒打算管，一個還沒轉正的實習生而已，這種低級錯誤都犯，遲早是要被踢走的。

顧輕舟大抵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畢竟女生哭起來不好哄，他看似面無表情，實則眼中有些微微的茫然，不明白樊佳佳為什麼哭了，正欲說些什麼，江絮忽而從座位上起身，抽出了樊佳佳手里的圖稿：“你忙別的吧，我等會兒幫你重新復印一份。

”

樊佳佳在這兒哭的稀里嘩啦，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為顧輕舟欺負小姑娘呢，辦公室又風言風語的，說不定到時候連潛規則這種難聽話都能冒出來。

江絮是為了顧輕舟好，但后者顯然沒get到他的意圖，只是陰陰涼涼的掃了他一眼，不用出聲，江絮都能猜到顧輕舟肯定又在吃歪醋。

“等會兒復印完了，送到我辦公室。”

顧輕舟到底沒拂了江絮的面子，說完這句話，轉身進了辦公室，伴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方才氣氛凝滯的辦公室才像被按下開關鍵一樣，重新活絡起來。

樊佳佳似乎為自己的失態感到難堪，眼睛紅紅的看向江絮，聲音自責：“……江設計，剛才謝謝你，等會兒我重新復印一份給顧經理送去吧。”

江絮心想小姑娘就是心思單純，這也虧是顧輕舟，換個心眼小的領導，樊佳佳明天都不用來了，雖然顧輕舟心眼也不見得能大到哪里去。

“不用，我剛好有事找經理，順路的事兒。”

江絮把圖紙原件拿過來，重新印了一份，一邊印一邊幸災樂禍的想，等會兒進去顧輕舟那個醋缸子八成得鬧起來。

確實如他所料，顧輕舟心里的醋壇子已經翻了，畢竟江絮看著就不像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冷不丁出來幫樊佳佳解圍，這一舉動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這也就導致江絮進來的時候，顧輕舟罕見的沒往他身上膩乎。

江絮見顧輕舟不理自己，后背半靠在桌子邊緣，抽出他手中的鋼筆，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不說話，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