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京我自會向陛下稟明,不需你多言!”沈靖川拂袖道。
嚴問山拱了拱手,“夏將軍,諸位將士遠道而來,旅途勞頓,又何妨多休息兩日,也算賣在下個人情。”
“犯人可是亂臣賊子,唯恐押解出紕漏,有辱圣旨。嚴公子,這個人情我可不敢賣。”為首的官兵道。
沈靖川正要作色,嚴問山悄悄拉了他一把,又好言道:“夏將軍,你雖奉圣旨而來,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等受了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要保護這名犯人周全。若是將軍執意要用囚車將犯人即刻押走,我等也只能得罪將軍了。”
“你們奉了那位誥命欽差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為首官兵狐疑質問,“把手諭或是令牌拿出來看看?”
沈靖川的手默默握緊,囚車中打坐的沈晏周瞥了他一眼,輕輕道:“阿靖,我一介謀逆賊子,理當入京受審,你不要阻攔。”
嚴問山悄悄看了眼沈靖川一觸即發的神色,知道他心意已決,心底喟嘆了一聲,面上卻又擺出一副好顏色,“令牌自然是有的,煩勞夏將軍過目……”
他從袖中掏出手來,夏姓軍官低頭一看,卻發現他手心空空無物,心中正吃驚,下一瞬卻覺脖頸一冷,一把長劍倏然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霎時間軍中士兵紛紛拔出刀戟,無數弓箭手也包圍上來。
“不想死的話,就把沈晏周放了,再放我們離去!”嚴問山厲聲喝道。
“你們……你們也要謀反!”夏姓軍官大怒,梗著脖子喊道,“不必管我,弓箭手將這干逆賊一齊就地正法!”
嚴問山沒料到這人倒是個不怕死的,心底暗叫不妙。
一干弓箭手訓練有素,只猶豫了一瞬,就箭如雨下。
沈靖川面色慘淡,只見數不清的箭迎面射來。忽然間“哐當”一聲巨響,囚車炸裂,一襲青袍在半空中颯然一晃,卷下無數利箭。
沈靖川震驚地看著沈晏周瘦削的背影,只見他左手仍掛著沉重的鐐銬,右手中的的青袍卻凌風飄揚。不知他如何竟能從鐐銬中脫出一只手來。
箭雨再次飛來,沈晏周旋身擁住了沈靖川,將他護在懷中。沈靖川只覺頭皮一炸,絕望喚道:“哥……”
然而下一刻馬嘶如雷,一匹黑馬從天而降擋住了箭雨。健碩的駿馬身中數箭,前蹄猝倒,馬背上玄衣蟒袍的男子就地一滾,揮袂而起,一把扯過了沈晏周的手腕。
這人竟赫然是傅清寒。
傅清寒臉色蒼白,眉心緊蹙,盯著沈晏周一言不發。
沈晏周先是驚詫地睜大了眼,隨后微微瞇起雙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傅清寒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心口猛然一痛。這些日子,只要他想起沈晏周,心口就會撕裂般劇痛,接踵而來地便是沒有盡頭的空虛和心悸。
夏姓軍官大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軍營!給我拿下!”
說話之間,百來禁軍鐵騎隨即而來。為首的聲如洪鐘,勃然斥道:“夏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暗行御史大人無禮!”
“暗行御史”四字一出,所有人都心頭一震。若說內閣首輔是明面上的“宰相”,那麼素來深藏不露的暗行御史一職便等同于“影子宰相”。
許多人開始悄悄打量起傅清寒這一身裝束。蟒袍曾被當今皇上賜給過許多親信官員,但多為大紅大紫的顏色。
傳聞朝中身著玄色蟒袍的僅有一人,此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世人稱之為“誥命欽差暗行御史”。
“三、三弟……你、你當真……”沈靖川仔細瞅著他的玄色蟒袍,結結巴巴地說。
傅清寒沒有回答,直接掏出令牌,朝天舉起:“見令牌如見陛下。”
和他打了兩年交道的暗行御史竟然會是傅清寒!沈靖川驚得呆如木雞。他的腦筋如放老了的面條一樣纏結成一團,怎麼也理不清其中的頭緒。
嚴問山扯了扯他的衣角,壓著他的腦袋隨眾人一起叩首,山呼拜見之辭。
沈晏周被他死死抓牢了手腕,既跪伏不下,也無意叩拜。他只是靜靜站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傅清寒。數日不見,傅清寒消瘦了一些,眉心仍是習慣性地微蹙,因此整個人總是透著幾分冷峻。蒼灰色的天空下,北風瑟瑟,他玄衣廣袖獨立于一片黑壓壓的跪伏兵甲之中,如孤峭云峰,讓人難以近觀其色。
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沒有什麼不同。他根本不甚在意沈晏周有沒有跟著叩拜這種細節,只是一味地牢牢箍著他的手腕。
“怎麼回事?”傅清寒也不令眾人起身,直接質問,莫名透出幾分煩躁。
“回稟暗行御史大人,沈靖川與嚴問山二人和逆賊沈晏周勾結一氣,假傳大人之令,借口保護沈晏周,實則要將他劫走。”姓夏的軍官立刻稟報。
沈靖川正要爭辯,傅清寒卻道:“他并非假傳命令,是我要他保護沈晏周。”
沈靖川下巴差點掉下來,一臉怔愣地看著他。他頭一次發現他這個看似老實巴交的三弟其實扯淡不帶眨眼的。
“沈晏周由我親自押送京城,夏將軍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