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抹了把臉,苦笑道:“大少爺,我來啦!”
沈晏周似乎有些失望,把眼睛瞥向別處。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傅清寒問。
“唔……大少爺說,如果出了什麼事,就來福祿王府……”小福吐了吐舌頭。
“看來你對我的行蹤還是了如指掌。”傅清寒冷冷道。
“我沒有派人跟蹤你,我只是猜的……”出了事,你一定會優先去救福祿王,所以我才會讓小福來這里,這些話沈晏周沒說出口,就已經被打斷。
“以退為進、欲擒故縱,還有苦肉計,”傅清寒疲憊地嘆了口氣,“你不要再玩弄我的情緒了,沈晏周。”
沈晏周苦笑了下,也不再辯解,只是道:“上船吧。”
的確,他從來不會不留退路,凡事都必定做到有備無患。因為這種強勢和算計,所以吃過虧的傅清寒就始終提防著他,沈晏周心底喟然長嘆。或許直到某一天,他真的再也沒力量去籌謀,傅清寒才會放下防備接受他吧。
然而只要他還有最后的力氣,他就不會放任自己的脆弱。因為在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過,他會保護傅清寒。
倦雪刀主一生言出必行,從未失信于人。
第八章
“這樣的暴雨,什麼時候才能停。”刀疤臉一邊生火一邊發愁。
傅清寒幫福祿王脫下身上的濕衣,掛在火邊烘烤,“王爺,不要緊吧?”
福祿王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火光中神態雍容,“生起火就暖和多了,河壩決堤得沒有防備,多虧了清寒救我出來。”
城門樓上有簡單的炊具,傅清寒讓小福燒些熱水。他余光瞥到獨自坐在門口的沈晏周,走了過去,“坐這里干什麼,把衣服脫了,到火邊去。
”
沈晏周整個人倚在門邊,回過頭看他。他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撇開眼低聲道:“坐得太近,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人。”
傅清寒一個激靈,忙回頭看了眼福祿王。見對方沒有聽到,稍微安心,冷哼了一聲,“隨便你吧!”
熱水燒開,傅清寒先遞給福祿王一碗,沉吟一下,又把一碗熱水交給小福,“給大少爺送去。”
小福端著熱水湊到沈晏周身邊,見他頭倚著門似是睡去了。
“大少爺,”小福喊他沒反應,又推了推他,驚道,“大少爺,身上好燙,發燒了嗎?”
沈晏周有些困難地睜開眼,咳了幾聲,“我懷里有藥……”
小福見他臉色實在不好,慌忙給他找藥,摸出個小瓷瓶,往外倒了倒,卻是空的,“大少爺,你的藥吃完了……”
“什麼藥?”傅清寒聽到動靜走了過來,“怎麼了?”
“大少爺發燒了,他的藥也吃完了。”小福擔憂道。
傅清寒把小瓷瓶接過來,看不出什麼名堂,隨手揣起來。他嘆了口氣,動手又在沈晏周旁邊生起一堆火。夜色深了,眾人都已睡去,面前跳動的火苗發出“必剝必剝”的聲響,伴隨其中的是短促的喘息。
沈晏周緊緊抿住唇,屏住呼吸,額上不斷有豆大的汗珠滾落。須臾他松開牙關急促地喘息,只喘上幾口又因疼痛而屏息。這樣反反復復,他的臉色愈發慘白,身上的衣服一會兒被火烤干,一會又再次濕透。
傅清寒雖不是大夫,但也覺得這種情況很危險,伸手搖了搖他,“醒醒。”
沈晏周恍恍惚惚睜開眼,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腦筋都被燒斷,“……小福?”
傅清寒也沒心情解釋,問道:“哪里痛,告訴我。
”
“……沒有哪里不痛。”沈晏周說完又抿緊雙唇,汗如雨下,“小福……太冷了……我太冷了……”
那就不要躺在門口啊。傅清寒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伸手把他摟進懷里。他這才發現沈晏周渾身都抖個不停。
“難受的話就叫出來,不要這樣屏氣。”傅清寒說。
“不能讓傅清寒發現……”沈晏周喘息著,呼出的熱氣呵在他的喉結上。
“為什麼不能讓我發現?”傅清寒反問。沈晏周的名堂太多了。
“你是誰……不是小福……”沈晏周蹙眉。
“別管那麼多。”
“……傅清寒?”沈晏周意識到這人是誰,竟掙扎著推開了他,重新倒在門口。
“你做什麼!”傅清寒低聲嗔怪,又把他抱起來。
沈晏周因為這一下太過疼痛,眼角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身體卻還在無力地掙扎。看去仿佛瀕死的蝴蝶,斷斷續續地抖動殘翅。
“已經疼到哭了,就別亂動了。”傅清寒低聲呵道。
“只是摔了下……沒有很疼……”
“你剛才不是還說沒有哪里不疼嗎?”
“那是騙你的……”沈晏周一邊喘息一邊輕笑,“只不過是苦肉計哦,三弟你又上當了……”
傅清寒有些心酸,閉上了眼睛。沈晏周的心思清楚不過,他是怕自己再說他用苦肉計博取同情吧。他這人不喜示弱,所以才故意說是苦肉計,寧愿被自己誤解,也不肯讓自己看穿他的敏感脆弱之處。
沈晏周一邊笑一邊咳,身子蜷了蜷,依舊偎在門口。
“到里面的火邊去。”傅清寒道。
“……都說了太近的話想殺人呢,我要睡了……”
“你不過去,是因為你根本站不起來。”傅清寒直截了當地說。沈晏周身體震了一下,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苦肉計也好,欲擒故縱也罷,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會做。他想要什麼東西就只會去掠奪,他病了傷了就只會躲在角落里獨自舔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