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火不眠》第55章

這個家在四年前我離開的那天是什麼樣,如今回來的時候依舊是什麼樣。仿佛我哥找回我只花了短短一個早晨的時間,我幼稚地假裝出走,被他輕輕松松找到又抓回了家,此刻他站在玄關處轉身把我帶進懷里,聲音里終于透露出了一點疲憊:“我們回家了。”

我的回應告訴了他男人愛哭其實與年齡無關,十八到二十一歲之間一直沒有太大情緒波動的我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向他的肩膀貢獻完了我四年間儲蓄的所有眼淚。

原來十幾歲那個被我哥慣得不講道理的齊野從來不曾長大或者消失,他一直留在齊晗的懷里,留在禾川的這個家,沒在二零一三年的夏天被我帶走過。

我回到我哥身邊,他就跟著回來了。

30

得到成鞠回來的消息是兩年后初秋的一個清晨。

那時我哥正滿房子踱步假裝欣賞風景實則到處找煙,我在給胡遙開門的同時飛速把外套內袋里藏著的半包煙夾出來扔給她,她接過,輕車熟路地揣進兜里之后才從門口若無其事地換鞋進來。

其實我哥對這一套早已了如指掌,之所以能讓我在逼他戒煙的路上如此屢試不爽純粹是因為他拉不下臉向一個女孩子無緣無故討要自己的煙。

于是當四處顧盼的齊晗從臥室里出來看到與他微笑招手的胡遙那一刻,他也朝我投射來了一束“原來如此”的目光。

吃慣啞巴虧的齊晗在給胡遙泡了一杯咖啡以后乖乖回到陽臺澆花,只是背影看起來頗帶著些不甘心的意味。

人的青春從來不是拿時間做界限劃分的,定義這兩個字期限的不過是那段時光里和你一起的人陪伴了你多久。我想當我老了以后再回憶起自己那段可以稱為青春的日子,口中說的絕不會是“高中那幾年”或者“二零一幾年”,而是“我們幾個曾經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胡遙告訴我成鞠回國的時候,我十分感慨地想,或許我斷尾的青春又可以續上了。

下一秒她卻拿出包里帶來的微型卷尺告訴我和成鞠一起回來的還有她早在國外訂了婚的未婚夫。

“自己量量,還有你哥。”她把卷尺遞給我,“給你倆訂了西裝,到時候收拾得體面點。”

我想起當初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胡遙來找我,那時的她與現在沒什麼不同,獨居,忙碌,優秀,一切可以夸贊新時代女性的形容詞都能用到她身上去。

她告訴我她過得很好,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等著成鞠回來,所以她并不孤獨。

我猜測她在一個人給我們挑選西裝的時候應該終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婚禮那天胡遙打扮得很好看,及至腳踝的白色長裙,頭發也規規矩矩盤在后腦勺,臉上粉妝玉琢,仿佛當天結婚的人是她一樣。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我哥穿除了白大褂以外的正裝,他從房間里走出來那一刻我一邊竭力控制自己往喉嚨里咽唾沫的頻率一邊佩服那個能創造“芝蘭玉樹”這樣準確形容齊晗的詞語的人。

我哥在我毫不顧忌的注視下信步走到我面前低頭問道:“不換?”

“不換。”我癱在沙發上搖了搖頭,“西裝是你們大人穿的東西。我八歲,我不換。”

然后被胡遙罵罵咧咧踹進了房間。

婚禮很浩大,流程很繁雜,所幸的是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不幸的也是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我所期待的某些情節注定只能在電影院的屏幕里上演。

成鞠挽著新郎走到我們面前敬酒的時候笑得很燦爛,胡遙也笑得很燦爛,只有我眼神復雜,目光在她們臉上來回穿梭,企圖看出點什麼,可惜一無所獲。

她們二人舉著酒杯在露天的泳池邊敘舊調侃,新郎耐心佇立一旁,體貼紳士。

直到話無可話,成鞠攜著新郎轉身離去,剛邁開兩步,忽然轉頭對胡遙說:“遙遙,當年我說的話,現在還算數。”

胡遙嘴角凝固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笑容,打趣道:“你當年話那麼多,我哪里都記得住?”

成鞠眼里有星光閃爍了一下,沉思片刻道:“也是。”

我在一旁看得心累無比,只好低頭悶聲自語:“口是心非。”

下一秒左腹受到了來自胡遙手肘的暴擊。

齊晗這時候剛好把剔完骨的羊排放進我的餐盤:“多吃菜,少說話。”

“……”

我的失眠自回家以后并沒有完全治好,齊晗于此更甚。第二天深夜接到胡遙電話的前半個小時我剛剛喝下我哥給我沖的半杯牛奶,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身側的位置空了,伸手去摸,碰到枕頭底下不斷振動起來的手機。

成鞠自殺了。

從出門到我哥開車送我趕到醫院的過程中我的思緒都有些不太清明,甚至手指一直在不自覺微微發抖。

明明前一天還好端端站在殿堂中央萬眾矚目的佳人怎麼朝夕之間就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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