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火不眠》第46章

后來的某一天下午我趁我哥上廁所的間隙,把他書桌上那一碗被我媽摘洗得干干凈凈的車厘子飛快拿到陽臺伸出手往樓下倒得干干凈凈,而后甩開膀子揚長而去。

大概是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哥變得有點奇怪,不吸取教訓似的依舊把車厘子留在桌上,而他去上廁所的時間由以往只夠讓我拿碗去倒掉車厘子的短暫變成了足夠讓我坐在房里安安靜靜吃完再銷毀證據的漫長。

我哥說就是在那個下午,他上完廁所出來看到桌上空空如也的玻璃碗,坐在位置上生了足足一個小時的悶氣,思來想去一氣之下跑到爸媽房間門口決定敲門告狀。

手還沒抬起,聽到家長正在房里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

我媽喋喋不休的控訴由柴米油鹽轉戰到了爸的花天酒地,再往后,我哥聽到了這個家被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說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候媽開門而出時發現他的樣子,憤怒和悲傷還沒來得及從她臉上消退,又加了驚慌和難以言表的愧疚。

那或許是她少有的,對我的愧疚。

愧疚于自己沒有瞞住這個秘密,讓家里的第三個人知曉了。

女人總是很擅長于從一種難過迅速轉移到另一種難過,我媽在一瞬間的復雜情緒過后飛快抹了兩把自己臉上的眼淚,蹲下身疾聲厲色地要我哥保守這個秘密,讓那時八歲的齊晗當著她的面對她發誓永遠不告訴我他所聽到的一切。

“就是這樣。

”我哥說到最后把自己搞得有些低落,又轉過頭停下來看著我,“崽崽,你要記住,媽對你再怎麼拒之千里,她也把你當成孩子來護著。”

“至于那些她無法強迫自己給你的,哥給你。”

不知不覺走到一中門口,教學樓依舊像個布滿光眼的巨人,俯瞰著此時空曠安靜的校園,蛐蛐和蟬的叫聲一如既往縱橫耳畔,我看著保安室里新來的工作人員,仿佛內心此刻才開始接受胡遙父親去世的事實。

我哥握住我的肩膀,大概和我想起了同一件事,聲音有些低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出成績那天下午我和我哥關著門在主臥瘋狂地做愛。

我并不知道我媽提著保溫盒和備用鑰匙在我們房間門口站著聽了多久,我哥替我收拾好一切打開房門以后突然的停滯使我好奇起身去看被他高大身影擋住的人,掛名了十八年的假母子這時候有了心靈感應,我媽視線越過我哥的肩頭朝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那一秒我第一次體會到如遭雷劈的感覺,大腦迅速被一片茫然的空白席卷,她像是不確定自己站在門外聽到的一樣堅持著推開我哥要走進來看個究竟。

灰色床單上的白漬,垃圾桶里的避孕套,我腳脖子和鎖骨被她強行扯下領口檢查到的吻痕都堂而皇之地裸露在她眼前告訴她剛才的這幾個小時里它們是如何發生的。

其實她根本不用那麼仔細地看,正常人只要一進這間被鎖了三個小時的房間就能聞到滿屋腥膻的男人味道。

可她好像聞不到。

我當時被眼前這個慢條斯理擺弄我的女人嚇得早已魂飛魄散,僵硬得像一個木乃伊一樣任她上下其手,只有呼吸的急促顫抖證明著我正在被一陣無窮無盡的恐慌和害怕吞噬。我不知道她哪里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次一次甩開我哥試圖阻攔她的手,可她例行檢查一般的行為又冷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動作慢慢停了下來,我們三個人陷入一片靜止。

總需要一根針頭來扎破那個灌滿水的氣球。

“媽———”

我顫巍巍試著叫了一聲。

“啪———”

指甲刮過側臉,涼意過后是瞬燃的燒痛。

用盡渾身力氣的一巴掌。

我有些耳鳴,白茫茫的大腦里出現了一些光怪陸離的線條。

一時沒太分清這是耳光的聲音還是保溫盒落地的聲音。

我和她被濺了一身的排骨湯。

“湯是給我小兒子的,沒了。”她聲音平淡得駭人,“別叫我媽。”

都沒了。

湯和小兒子。一個不剩。

我低頭看著地上的湯,湯少肉多,還有一顆顆剝下來的玉米滾落四周。直冒熱氣。

那熱氣沖眼睛,我被熏得視線模糊。

“別叫我媽。”字從牙齒縫里被一個一個狠狠地擠出來,“你這個野種。”

陳年舊疤被血淋淋地撕開。我再也不是她的孩子了。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暴起,手腳并用,拳頭耳光鋪天蓋地朝我漫無目的地打來:“你這個野種!野種!”

人在極度崩潰的時候語言就會變得相當貧乏。

后來我哥一手死死箍著她一手把我推出門叫我走,我逃得那麼遠,逃到了電梯門前,都還能聽見她嘴里反反復復的咒罵。

野種。

畜牲。

天殺的賊。

你媽偷我男人,你又偷我兒子。

你們一家的討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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