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黎洛只覺胃里一陣痙攣,幾欲嘔吐。
“段總是想羞辱我嗎?還是說……段總被我睡過一次,就對我念念不忘?”
段明煬的眼神微露輕蔑:“黎先生還是這般自信,或者說,自負。”
“過獎。可惜段總并沒有令我念念不忘。”黎洛回敬,“而且當時我喝醉了,也沒有多情愿。段總可否念在這份上,彌補我一下,考慮考慮我的提議?”
“黎先生的記憶似乎有些偏差,我記得你那晚的樣子……很享受。”
“是嗎?我怎麼沒那個印象。”黎洛不帶溫度地笑了笑,“可能是后來更享受的夜晚太多了,記不得也正常。”
段明煬聞言,目光陡然變得陰鷙,薄唇繃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像是處于發怒的邊緣。可隱忍了幾秒,終究沒有發作,只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一個疏遠的距離。
接著,從西裝口袋里取出一張私人名片,遞給他,又變回了冷漠的公事口吻:
“你可以留在爍星,但之后的演藝事務都要經由我批準,經紀人也會換掉,不能擅自行動。我哥那邊,有進展了直接聯系我。”
黎洛接過名片看了眼,笑笑:“行啊。”
“還有。”段明煬已經拉開了車門,側過頭來,“跟我合作的事,不準與任何人提起,否則立即終止。”
“沒問題,段總放心。”
段明煬沒再回他,連聲道別都沒有,直接坐進了車里。邁巴赫的引擎聲一響,分散在四周的保鏢便聞聲聚攏,上了另兩輛車,一前一后地護送著段明煬揚長而去。
晚風寒意陣陣,濕透的襯衫貼在身上更覺冰涼,黎洛站在原地出神了會兒,自嘲一笑。
情人變成了仇人,居然還能從仇人變成伙伴,真是世事難料。
他蹲下身,用段明煬給的名片包住了地上的煙頭,連同剛買的一整包煙和打火機,一并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還是以前用的那個國內號碼。
這冷血動物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倒是挺長情。
第10章
和段明煬暫時化干戈為玉帛后,黎洛的心總算稍稍定了定,周末的時候,抽空去了趟市立監獄。
市立監獄位于郊區一片廣袤荒蕪的土地上,據說原來是打算造樓盤的,但風水先生測出來說這兒不宜居住,便被政府用來蓋了座監獄,平常除了來探望的親屬,幾乎是人跡罕至。
興許因為今天是周末,來探訪的人格外多,甚至在安檢口排起了隊,排在后頭的大媽急著見自己的家人,推搡著堵在前面的人高馬大的小伙子。
“哎,前面的,走快點兒啊,磨嘰什麼呢?”
“阿姨,前面不動我有什麼辦法?”
黎洛轉過了頭,戴著口罩和大框墨鏡,擋住了整張臉,要不是露出了一小截高挺的鼻梁,恐怕連膚色是白是黑都辨認不出。
“什麼打扮,當自己明星啊……”大媽皺眉嘀嘀咕咕,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還真瞧出了幾分眼熟感。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阿姨。”黎洛一本正經,“您那個年代的搭訕方式,已經過時了。”
大媽一愣,繼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神經病!”
直到進了獨間的一對一探訪室,黎洛才卸下全副武裝,隨手理了理發型,確保自己一天沒洗的油頭看起來不那麼邋遢。
逼仄的探訪室內就一張樸素的方桌和兩把塑料椅子,天花板角落有個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除此之外只剩下青灰色的四面墻和地磚,逼得人心情壓抑,仿佛想要喚醒每個走進這間房的人心中的罪惡感。
黎洛頭幾回進這房間的時候心情確實沉重,尤其是第一次來探訪,瞧見他爸一夜間像是蒼老了十歲,瞬間就紅了眼眶,出去的時候外頭偏偏還下起了綿綿陰雨,天空的顏色和探訪室里的色調一模一樣,仿佛從一個牢籠進入了另一個牢籠,永世難逃,抑郁得他差點想自我了斷。
真他媽邪門的設計。
黎洛心里罵了句,隨手轉了把椅子,卻沒坐下,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桌子,看了眼表。
九點半,應該還來得及。
下午他有一場綜藝要錄制,和前陣子一同出演古裝言情劇的女主趙珊珊等主演一起參加。那劇在他看來實在無聊得很,無非就是霸道大少爺愛上了可愛小丫鬟、經歷重重家庭阻撓終成眷屬的俗套劇情,偏偏就符合大眾口味,收視率和話題度高居不下,磕男女主cp的粉絲也不少,自然就有電視臺趁熱打鐵邀他們劇組前往錄制綜藝。
干演員這行要敬業的話確實辛苦,又要演戲又要宣傳還得學各種東西,就像他那損友江流深,表面看著風流不羈一大少爺,實則敬業起來,許多老前輩也得贊嘆一句“真拼”。
至于黎洛自己,當初進娛樂圈的目的并非出于興趣,自然盡挑不費腦不費力的戲來演。
倒也說不上討厭做演員這一行,只是實在做不到像江流深那樣百分百投入,心里總有其他事像大石頭一樣壓著,一天不挪開,一天就沒法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