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將飲品先端了上來。
鐘翎喝了幾口鴛鴦凍解渴,跟方錦年聊了會賽馬的感受。他忍了又忍,好奇心殺死貓,終于開口道:“今天遇到的那個人是……”
方錦年的神情黯淡下來,嘴唇離開杯子邊緣,低笑道:“你應該聽說了,對吧?別人怎麼說的?”
鐘翎尷尬得要死,咳嗽一聲:“我……我聽說你們以前在一起,后來分手了……”
方錦年恩了一聲,用手指玩弄刀叉。
鐘翎沉默片刻,盯著桌邊的一簇寬邊綠葉,正要故作開朗地把話題轉開,方錦年忽然問:“你覺得我跟他配嗎?”
鐘翎皺起眉頭,陷入冥想,想了半天,擠出一句:“我沒想到你喜歡男人,而且是這種類型。上學的時候,板球隊里的人你看都不看……”
方錦年被他逗樂,輕笑了一下:“他看起來很粗魯?”
鐘翎又被出一道難題,搖頭道:“不,他并不粗魯,很開朗,只是……”
……只是,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好對象!鐘翎默默的扶額,心想:他比較像以前學院里最出風頭的泡妞天王,笑起來比陽光還燦爛,一看就是渾身帶勁,換床伴比換床單勤快的那一種……
鐘翎當然不能說出來,他聲音低下去,喝了一口水。
方錦年也喝水,用吸管攪動杯子里的冰塊,說:“他不值得被人愛嗎?”
鐘翎坐在位子上,糾結地考慮要不要撒謊。為了讓方錦年高興一點,也許他該回答:不,他看起來很不錯,姿色出眾,人品應該也很好,可以娶回家。
還好方錦年沒太為難他,神情憂郁地遙望遠方的海水,自問自答道:“他其實沒那麼糟糕……”
鐘翎聽了,無言以對。
侍者將沙拉先端上來,鐘翎上去嘗了兩口,贊口不絕。
方錦年也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方錦年想起來,應該點一瓶酒給鐘翎喝,就揮手叫侍者。侍者走過來,聽了他的吩咐,笑道:“已經給您準備了。”
侍者跑下去,拎了個冰桶上來,拿出一瓶白葡萄酒,殷勤地說:“有一位客人為您買單,并送您一瓶酒。要我幫您打開嗎?”
方錦年吃了一驚,放下叉子:“誰送的?”
侍者指了指吸煙區,說:“那位客人。”
方錦年順著他的手指一看,鄭逸民正坐在遠處,點著香煙吞云吐霧。見他回眸,鄭逸民向陽花木一樣,熏風一起,笑臉開放。
方錦年迅速回頭,粗聲道:“我不需要,你還給他!”
侍者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方錦年抬起頭,從口袋里抽出自己的金卡,冰冷地說:“你去把酒還給他,錢也給他。我現在就買單。幫我加一瓶白蘭地。”
侍者慌忙接過他的信用卡,去結賬,順便把酒水拎回去。
沒想到鄭逸民能追到這里,鐘翎也嚇了一跳,看方錦年被纏得不行,用手指覆著臉,好像有些憔悴,就問:“我們要走嗎?”
方錦年勉強笑了下,說:“沒事,我們吃完就走。”
鄭逸民在那邊聽侍者禮貌解釋后,將酒放在桌上,站了起來。
鄭逸民一路走過來,發現方錦年臉色發白,很要人疼的樣子,就低下頭,軟款道:“不舒服嗎?白天的時候曬到了?”
方錦年用無力的手掌推他:“你離我遠點……”
鄭逸民捉住方錦年的手不放,繼續和他說話,伸手去碰他的下巴,還要去摸他的額頭。
鐘翎在旁邊看得口瞪目呆。
他是一個有教養的紳士,受不了陌生人在眼前耍流氓。不管怎麼講,此人已經和方錦年分手了,怎麼可以這樣糾纏不清?
鐘翎上去幫方錦年掙脫開,警告道:“請你放尊重一點。”
鄭逸民完全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掀起眼皮瞥了他一下,把手插進口袋,說:“我是在關心他。”
方錦年抓狂道:“不用你關心!你別跟著我!”
鄭逸民不走,表情溫柔,姿態無賴地站在原地,看著方錦年說:“我想關心。”
鐘翎終于被他激怒了,上前抱住方錦年的肩膀,怒視他:“請你走遠一點,我們要約會!”
鄭逸民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你是他教會的朋友吧?”
鐘翎的確是教徒,所以跟方錦年比較有共同語言。為了趕走跟蹤狂,他冷淡地回答道:“你管不著。我們現在要約會,不準你騷擾他。”
鄭逸民不相信,扭頭看方錦年。
有了鐘翎的支持,方錦年冷靜下來,目光如一桶冰塊般涼爽地澆在鄭逸民身上,附和道:“沒錯,你滾遠點。”
鄭逸民的表情皺成一團,隨即又笑了,看著方錦年,用篤定的口吻說:“不可能,你不喜歡他。”
鐘翎也快抓狂了,用手臂把方錦年摟緊,宣布道:“他不喜歡我,我喜歡他!總有一天他會接受我的!”
鄭逸民好像泰坦尼克號撞冰山一樣,毫無前兆地搖晃一下,沉沒下去,不敢相信地望著他們倆。
鐘翎發現,鄭逸民雖然一句話沒說,看他的眼神卻充滿了海量的臟話,噴出的毒汁足夠污染半個海洋。鐘翎心里很不高興,下逐客令說:“請你走吧。”
鄭逸民看了方錦年一會,沒有得到恩賜發話,只好干巴巴地說一句:“祝你們幸福。
”
鄭逸民冷笑一聲,邁開步,轉身甩手走了。
方錦年看著鄭逸民閃進門里,向樓梯走去,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