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陣,他身旁O@響動,有人踏草跟了上來。
蕭錯愣了下,側過頭看清是云瑯,忽然警惕蹦開:“去跟蕭朔走!離我遠些!”
“小王爺去前面先探路了。”
云瑯莫名打量他:“怕我做什麼?我不綁你,又不動手揍你。”
“你自然不動手。”
蕭錯滿心提防:“可我若又不小心提了先皇太后的事,惹了你傷心,蕭朔不止要綁我揍我,還要去找太傅告狀──”
蕭錯向來嘴比腦子快,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已吞不回去。他一陣懊悔,用力拍了下腦袋,小心端詳云瑯神色:“我又說錯了話是不是?你別往心里去,你回來看先皇太后,先皇太后定然高興……”
云瑯啞然:“好了。”
蕭錯閉上嘴,將信將疑看他。
“總不能時時傷心。”
云瑯笑笑:“我什麼時候換了傷春悲秋的脾氣?”
蕭錯緊閉著嘴,細看了云瑯半晌,一步步磨蹭回去:“關傷春悲秋有什麼事?你心里難過……我總還弄得清楚。”
昔日先皇太后過世,云瑯負罪潛行不在京中,沒能陪在榻邊。
喪鐘響徹了汴梁,云瑯沒命的趕回京城,卻連入殮下葬也未及趕上。他已不能入宮,更進不去皇室宗廟,只得來這鐵塔下給先皇后磕了頭。
蕭錯按著先皇后吩咐,偷偷派人暗中周旋,替云瑯遮掩了行蹤。次日天明,蕭錯來塔下查看,對著每一階前的斑斑血跡,竟沒能說得出半個字。
“你二人過得苦,我知道。”
蕭錯悶頭走了一段,低聲嘟囔:“你們誆我做皇上,我沒怪你們。”
云瑯笑了笑:“這話說出去,能氣的襄王從墳里坐起來。”
蕭錯后背一涼,飛快打了個寒顫:“別唬我……說正事。
”
蕭錯這幾日的夢里,翻來覆去還是云瑯留下的那些血色。他心里不舒服,揉了揉額頭,低低呼了口氣:“我再不開竅,該懂的道理總還明白。只是叫那些文臣諫官日日教訓,多少有些郁悶,胡攪蠻纏泄泄火罷了。”
云瑯靜聽著,同他一道往前走,聞言笑道:“可還記得當初?老開封府尹不準先帝提拔云家人,硬是訓了先帝兩個時辰。”
“自然記得。”蕭錯心有余悸,“你當衛準不敢嗎?他能訓我一個半時辰,剩下半個時辰還是因為大理寺卿病了,他急著去看……”
云瑯皺了皺眉:“商兄又病了?”
“也不算病,夜里睡不踏實,醒來便覺得疲乏沒力。”
蕭錯道:“我這幾日也是……總翻來覆去做一個夢,夢里清晰,醒來卻好像又淡忘了很多。”
云瑯抬了下眉,側過頭看他。
“那夢古怪得很,有些好處同現在很像,有些又分明不同。”
蕭錯道:“夢里也是這時光景,只是父皇與皇后都還在,端王兄也在,朝野還沒被攪得烏煙瘴氣……老太傅日日舉著戒尺追幾個小皇孫,王妃嫂嫂陪皇后說話,說兩個小的閑不住,又去北疆了,定然趕在今年寒食前回來,給她老人家祝壽。”
“太傅總罵我躲懶,說為人君理當日日勤勉,縱然休沐,也不該睡到日上三竿。”
蕭錯靜立了半晌,低頭苦笑了了下:“其實只是我不舍得醒,那夢好得……叫人不想醒過來。”
云瑯看他良久,問道:“你剛夢到這一日?”
“什麼剛夢到這一日……”
蕭錯愣了下,忽然回過神:“你也夢見了?!”
云瑯慢慢擺弄著柳條,碰到柔嫩春芽,將手松開:“我不用勤政,可以睡到日上五竿,夢里過得也比你快些。
”
蕭錯叫他戳到痛處,一陣惱火:“你這個人──”
云瑯道:“在夢里,我見到先皇后了。”
蕭錯怔了下,慢慢皺了眉,閉上嘴盯著云瑯。
“你說得對……”
云瑯笑了笑:“的確是場叫人舍不得醒過來的好夢。”
第160章 番外五·黃粱一夢
蕭錯聽著云瑯這一句,莫名的心頭一跳,竟沒能立時說得出話。
山上盡是經冬松柏,越向上走,林蔭間的日色越影影綽綽。
蕭錯踏著松針小徑,腳下踩了一段枯枝,一聲輕響,忽然叫涼風在背后拂了拂。
他素來熟讀神鬼志怪的話本,此時渾身打了個激靈,忍不住伸手拽住云瑯衣袖:“還是……走大路罷?”
云瑯停下腳步:“這不是大路?”
蕭錯微怔,站定了抬頭細看,正看見林盡處的琉璃殿頂,愕然揉上眼睛。
夷山在京郊,他們自小偷跑來玩耍跑馬,的確只大路看得見宮城……可昔日戎狄暗探藏在京郊,禁軍為徹查清繳,早在先帝朝就將大路的松林盡數砍凈了。
蕭錯舉目四顧,一時竟有些分不清是夢是醒。他望著四周蒼翠松啵哆哆嗦嗦冒冷汗:“怎,怎麼回事?可是我這些年沒出城,他們又種起來了……”
“你又偷皇祖母的酒喝了?”
云瑯只管向前走,將衣袖扯回來:“什麼種起來,這松林幾時砍過,不是一直好好長著?”
蕭錯又驚又疑,呆在原地。
云瑯一向懶得同他多說,此時見蕭錯癔癔癥癥,更不同他墨跡,只管興沖沖朝兩人身后招手。
林間清涼,斑駁的點點日影里,蕭朔從后面來,催馬趕上了兩人。
蕭錯已看得恍惚:“蕭朔?你不是去山上探路了?怎麼──”
“日日走的路,探什麼。”
蕭朔催馬趕上兩人,將熱騰騰的青團遞給云瑯:“燙,留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