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眼前的機會也實在太難得。鐵浮屠最適合平原沖鋒,從城里往外沖,戰力天然削弱大半,若是馬匹足夠,只這一次就能將這兩支鐵浮屠狠狠打殘。
神騎營的將軍終于再忍不住,看著云瑯,低聲道:“少將軍……”
“找少將軍有什麼用?”
廣捷營皺緊眉:“我們在北疆蹲了這些年,都束手無策。少將軍才回來,你叫少將軍畫七百匹馬給你?”
神騎營叫他一噎,半句也反駁不出,悻悻低頭,嘆了口氣。
“實在不行,這時機便不要了。”
茶酒新班的主將低聲道:“如今有少將軍鎮著龐轄,沒他搗亂,設法轉圜些時日,還能再湊幾百匹馬……”
“不妥。”
有人皺緊眉:“若是叫他們走了,豈不是放虎歸山?”
“天賜良機,少說能一換三。”騎兵營將軍道,“縱然拼上的人多些,這一仗打了也是我們凈賺,狠狠咬下他一塊肉。”
“可畢竟馬匹仍不夠,一換三,我軍輕騎也要折損大半了。”
又有人低聲:“如今兵力原本就不夠,若再受此一損,再奪朔州只怕艱難……”
……
“……少將軍。”
一片爭論聲里,輕車都尉看云瑯神色,低聲道:“可是有辦法了?”
他聲音壓得低,前面幾個將軍卻仍聽清了,眼睛倏地亮了亮,跟著抬起頭。
“雖說有。”
云瑯按按額頭,呼了口氣:“算是……有些不講仁義。”
“到了今日,還講什麼仁義?!”
勇武營將軍用力一拍胸口:“可是要去給應城水里下巴豆?馬槽子里混番瀉葉也行!”
“我們的馬不夠,就叫他們連人帶馬都站不起來。”
勇武營將軍熟背兵書,深知此消彼長,主動請纓,“少將軍宅心仁厚,下不去手,我們去——”
“應城不吃井水,水脈是活水,下方是云州城,你藥的是誰?”
輕車都尉瞪他:“馬幾時吃番瀉葉了,你去喂那匹馬,看它踹不踹你?”
勇武營將軍張口結舌,縮了縮脖子,閉上嘴蔫下來。
輕車都尉雖久不在軍中,昔日余威仍在,將這群不動腦子的夯貨一個個瞪回去,轉回云瑯:“少將軍若有計策,還請明示。”
“……罷了。”
云瑯鋪開張薄絹,接過蕭朔手里的筆:“左右我在北疆也沒什麼好名聲,不差這一次。”
輕車都尉愣了下:“什麼?”
“當初……宮中說要給我議親。”
云瑯嘆息:“嚇得我跑來北疆,找戎狄老單于打架,打翻了他三個部落,將他追進了陰山。”
輕車都尉:“……”
“那支……戎狄的馬商。”
輕車都尉:“原本是個部落嗎?”
“三個……那時候你隨王爺回京了,不知道。”
神騎營解釋:“他那三個兒子為了爭奪地盤,燒殺搶掠,犯我邊境,沒做什麼好事。”
“成家這等好事,盼著還來不及,哪有怕議親的?”
神騎營低聲道:“少將軍無非找個借口,將他——”
“不巧的是。”
云瑯:“如今,我怕是又要議一回親了,十分忐忑,夜不能寐。”
神騎營將軍:“……”
“叫他看著辦。”
云瑯起身,去帳角避風處,打開竹籠:“想來昨夜他也見了,大批野兔離奇進山,形貌奇特……”
“我缺一千匹馬,七百副甲,若肯交易,我軍教他部族耕織播種,授他犁鋤織機。”
“若不肯。”
云少將軍殺伐果斷,冷酷起身,抱著懷里的禿頭小兔子舉起來:“有如此兔,好自為之。”
作者有話要說:少將軍,宅心仁厚。
第一百三十四章
輕車都尉這些年隨軍征戰無數, 執筆的軍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寫到“有如此兔”一句,筆下還是打了個頓。
傳令兵接了封好的軍帖,頭一次在將軍口中得了“先捉三只禿頭兔、再尋戎狄遞軍書”的軍令。
天機不可泄露, 或許是什麼不可說的祭祀儀典。
獻祭三兔, 換兩家盡釋前嫌、重歸于好。能讓戎狄忘了當年被攆著滿山跑的舊恨,愿意賣他們些最要緊的戰馬盔甲。
傳令兵深知此事要緊,不敢多問, 行了個禮,步履匆匆領命去了。
……
回帳再議,便只剩了處置那幾個捉來的刺客。
“這一批身板不錯,嘴卻不如京城的硬,撬開了幾張。”
刀疤灌了口茶水:“按少將軍的吩咐,沒殺, 扔回應城門前去了。”
朔方軍的手段都只是尋常刑罰, 對襄王的那些死士不管用, 岳渠打斷了幾根軍杖,也沒能審出來半句有用的話。
刀疤帶人去審, 不過三炷香, 已自岳渠處回來,將該問的盡數問了個底掉。
“倒不是多大的事。”
刀疤道:“無非金兵昨夜去要糧草,同襄王的軍需官起了些摩擦,兩方說不通, 打了一架。”
“好像是那軍需官糊弄, 說給金兵那邊五十擔軍糧, 卻只有面上一層是糧食,下頭藏得全是牲口吃的麩糠。”
刀疤細想了想:“偏去領糧那個金兵多了個心眼,向下一翻便發現了, 就在糧倉外打了起來……不嚴重,只傷了幾個人,各自都叫帶回去狠狠罰了。”
攬勝營將軍皺眉:“便沒了?”
“沒了啊,各回各家,各吃各飯。”
刀疤揉揉脖頸:“對,歇腳的地方也不夠。襄王那邊原本想將兩軍混編在一處,金人沒答應,碰了一鼻子灰。
”
金兵睡不慣漢人的屋子,扛著搶來的糧草,自顧自去扎了營。
襄王的人聚回太守府,燈燭亮了一宿,今日散出了帳下的刺客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