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城的藥自然好。”
傷醫道:“只是……有些邊境才有的藥材,也有邊境的好處。”
蕭朔見他欲言又止,有些莫名,蹙了下眉。
“天道倫常,醫者之道。”
傷醫埋首:“將軍若有需要,萬萬不必為難避諱,只管開口。”
蕭朔蹙眉:“要什麼?”
傷醫抬眼示意云瑯,見蕭朔仍不解,只得豁出去:“肝膽相照、知交以命,本就是人間至情至性,最不該受倫常束縛。只是……”
傷醫橫了橫心,悄聲苦心勸道:“……此事本不該外人置喙。只是將軍來侍寢,只會那一招,豈不是太過敷衍榻上那位將軍?”
蕭朔:“……”
“少年時貼心熱肺,況且如今情形不容縱情,倒也不覺得什麼。”
傷醫本不該勸這些,只是見這兩人太難得,實在想幫一幫,醫者仁心:“天長日久,難免一方覺得委屈悵然……”
蕭朔:“…
…”
云瑯躺在榻上半睡不睡,早聽出端倪,死死繃著不笑,到底壓不住,顫著咳了幾聲。
蕭朔聽云少將軍那幾聲咳嗽,已分明聽出了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一陣頭疼,深吸口氣:“我——”
云瑯眼看他要解釋,深吸口氣,十足悵然委屈地一嘆。
傷醫駭然:“這豈不是夢里都覺得委屈了?!”
蕭朔:“……”
拿小彈弓彈云少將軍報仇這種事,終歸不能做在外人眼前。
蕭朔闔了下眼,壓下頭疼:“云州城醫館,兼賣話本畫冊?”
傷醫愣了愣,忙搖頭:“這個倒沒有。”
蕭朔:“兼賣風月雜曲?”
傷醫搖頭:“也沒有……”
“既然都不曾有。”
蕭朔蹙眉:“有些什麼?”
傷醫深吸口氣,壯了壯膽子,低聲道:“雖不曾有這些,但有一樣是京城沒有的。是樣藥材,只長在這戈壁草場,極為珍貴難得……”
蕭朔:“去買一斤,按市價雙倍付賬,回來熬制。
”
“不敢!”傷醫嚇了一跳,“將軍舍命就我們,我們來要錢?!此事萬萬不可,還請——”
“一樁歸一樁。”
蕭朔道:“昔日朔方軍有軍令,民不必勞軍,不必犒戰,若有交易買賣,該走市價公賬。”
傷醫絕非為了賣藥,急將銀子推回去:“不要!這銀子拿了,如何還睡得著覺?不要不要!”
“本就該按規矩。”
景諫在一旁緩聲勸道:“今日我們不花銀子得了藥,明日就有人不花銀子看上別的東西,后頭就有人因為打仗辛苦,看上好人家的閨女,到時該怎麼辦?”
傷醫從不曾想過這個,愣了愣,立在原地。
“縱然一開始為的不是這個,只是一片好心,可長此以往,說不定慢慢就會變了味道。”
景諫道:“索性不如一開始就定準了規矩,反倒清楚利索,您說是不是?”
傷醫遲疑道:“可縱然要買,也不必買這麼多……”
“既是邊疆才有的藥材,定然是好的,我們買一斤回來慢慢用。”
景諫笑道:“您不必覺得為難。”
傷醫爭不過他,猶豫著點了下頭,束手立在原地。
蕭朔不愿再在此事上掰扯,吩咐了親兵將銀兩直接送去醫館,隨口問:“什麼藥?”
傷醫:“……”
“您不說藥名,我們如何買?”
景諫無奈笑道:“藥鋪也要條子,您報一聲,我們好去拿。”
傷醫終歸無法,只得閉了閉眼,低聲道:“京城二位貴客,十貫錢,認買一斤……”
景諫拿過張紙,跟著逐字記:“什麼?”
傷醫:“……淫羊藿。”
第一百三十二章
蕭朔:“……”
躺在榻上、一心裝睡的云瑯:“……”
景諫人在桌前, 筆下一哆嗦,留了團墨點。
北疆的草藥,的確聽著生僻, 京城藥鋪不曾見過。
只是……這名字起得, 未免太過虎狼了些。
整個琰王府上下,都曾圍觀過云瑯與蕭朔長久的不行之爭,深受其苦。此時聽見藥名便人人自危, 打著激靈,一個個當即非禮勿聽凜然闊步往外走。
玄鐵衛出門前就已被老主簿反復拎著囑咐過,趁少將軍與王爺還不曾在北疆彪悍民風的震懾中回神,架著茫然的傷醫,腳下生風出了軍帳。
有桌案攔著,景諫晚了一步, 被蕭朔叫住:“慢著——”
景諫腳下一絆, 毫不猶豫:“您定然用不上。”
蕭朔:“……”
景諫定了定神, 悄悄回去,摸過那張字條, 藏進衣袖。
固然用不上……只是治軍方略, 當一言九鼎。
說要淫羊藿,就是淫羊藿。
說買一斤,便不能九兩。
等景王殿下來了,一倒手賣出去, 于琰王府也是比不大不小的進益。
這些年琰王府散出去太多銀子, 家底再厚、收得賞賜拜禮再多, 終歸免不了有些流轉不暢處。
景諫在別莊算慣了帳,此時已盤算起該如何與景王殿下推銷這淫羊藿的妙處,給蕭朔行了個禮, 一扭頭飛快鉆出了軍帳。
……
原本擠了不少人的營帳,此時驟然清靜下來,只剩湯藥煎得微微沸騰的咕嘟聲。
蕭朔立了一刻,用力按按額頭,熄了煎藥的爐火,定神將那一碗藥端回榻前。
云少將軍軟在絨裘堆里,自取其咎,心神恍惚奄奄一息。
“放心,我不——”
蕭朔說到一半,看著一小團熱乎乎的少將軍,話頭微頓了頓:“云瑯?”
“……不行!”云瑯面紅耳赤,“沒門,窗子也沒有。”
蕭朔伸手,將云瑯自絨裘中剝出來,攬著腰背叫他坐穩。
云瑯當年在北疆,自覺還不曾見識過這個風氣,身心復雜:“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淫羊藿,又名千兩金,也叫三枝九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