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離睜開眼睛,盯著云瑯:“當初是我們對不住你,我們該護著你,我們每個人都該護著你……我們對不住你,我賠你這碗酒!”
景諫再忍不住,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嚴離看了他一眼,也不問,自顧自又多倒了碗酒遞過去。
燒刀子極烈,景諫接過來喝了一口,面上瞬時返上漲紅。
他酒量極為有限,卻仍搖搖晃晃撐著不倒,鄭重將那只野兔放進了云少將軍懷里,朝云瑯一禮深深及地,將酒一口一口咽下去。
“像個樣子!”
嚴離已醉得站不住,笑著在景諫背上用力拍了拍。
景諫咽下最后一口酒,叫他一拍,一聲不吭醉倒在了地上。
嚴離拉扯半天,拉不起來,索性也醉醺醺倒下去,打了個哈欠席地睡熟。
蕭朔看著眼前一片群魔亂舞,壓壓頭痛,讓人進來將纏成一團的兩個醉鬼抬出去照料醒酒,又將窗戶打開透了透氣。
云瑯仍靜站在原地,抱了懷中的那只叫黑馬追了一路、幫琰王殿下躲了場泥石流,竟又被一路帶來了呂梁山腳下的兔子,若有所思。
蕭朔走過去,低聲問:“怎麼了?”
“嚴太守和我喝酒,是餞行。”
云瑯揉著兔頭:“景參軍和我喝酒,是賠禮。”
云瑯看著蕭小王爺,不知為何,直覺便有些警惕:“你這一碗酒是干什麼的?”
蕭朔:“……”
云瑯抱緊自己的野兔子:“干什麼的?”
蕭朔抬眸,看著燈下的云少將軍。
云瑯已養好了不少,不再像當初那樣沒了內力便寸步難行,身形也不再瘦削得仿佛一折極斷。
方才云瑯若真不想被綁起來,不用兵器,不用他出手相助,也能徒手按翻嚴離和他的一應埋伏。
云瑯的相貌已與少時有許多不同,年畫一樣精致的眉眼長開了,叫燈光映得越發軒秀俊逸。眼里一片澄明朗澈,明月冰雪,縱然有銳氣戰意,也仍不是殺氣。
更像是柄染血長劍,鏗然出鞘,劍光水亮劍吟清越。
既銳且華。
……
見之不忘。
蕭朔闔了眼,輕聲道:“壯膽。”
云瑯:“?”
蕭朔伸手,將云少將軍與野兔一并抱起來,用披風仔細裹好,上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詩作:云中道上作 唐·施肩吾愛大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云瑯抱著暖乎乎的野兔, 叫琰王殿下的厚實披風裹著,一并回了客房,仍覺得分明不對。
蕭小王爺向來膽大包天, 劫法場挾禁宮都做了, 沒幾件事用得上喝酒壯膽。
但凡要壯膽色的,多半很不尋常。
客房門窗大開,云瑯叫蕭朔攬在胸口, 干咽了下,謹慎試探:“小王爺。”
“尚需開一刻窗。”蕭朔輕聲,“冷不冷?”
云瑯搖頭:“你方才說壯膽……”
蕭朔將他往懷中護了護,拿過桌上熱騰騰的米酒,倒出一碗,端在云瑯唇邊。
云瑯稍怔了怔, 迎上蕭朔視線, 輕輕笑了下。
他靠在蕭朔肩頭, 攬著野兔的手臂稍緊了些,劃著圈慢慢揉過野兔頭頂的軟毛, 叫手指染上那一點點暖意。
米酒微燙, 熱乎乎順著喉嚨下肚,驅散了邊城沁骨的夜涼。
“我來尋你,見你不在房里,才想到香的事。”
蕭朔穩穩端著瓷碗, 看云瑯一口一口喝著米酒:“你是幾時發覺的?”
云瑯頓了一刻, 沒說話。
描金香與尋常檀香極為相似, 唯一能分辨的區別是燒盡后香灰的顏色,描金香的香灰以燭光映照,會泛出一層隱約淡金。
描金香在宮中民間用得極少, 倒不是難求,只是用處實在不大。這種香是專拿來用在武林比斗上的,用來下陰損招數,高手對決,內力有分毫差池都可能落敗。
中了這香,只要不動內力,除非血氣耗弱、心神受損,否則身上不會有任何異樣。
蕭朔沒有明顯察覺……說明昔日中了那罌粟毒,為拔毒強行傷損的心神,才算是開始補回來了。
云瑯喝凈了最后一點米酒,抬頭瞄了瞄蕭小王爺的神色,分出只手,扯住他的袍袖。
此事怎麼論,云瑯都是理虧。
發覺中了描金香,不但不同蕭朔商議,甚至還設法支走了親兵,自己走下去方便給人家綁上。
倘若嚴離真有歹念惡意,縱然云瑯一個人足以應付,也終歸難免兇險。
云瑯清清嗓子,不大好意思同小王爺直說,朝他扯扯嘴角,揪著蕭朔的袖子一點點攥進手里:“我——”
蕭朔攏住他的手,裹在掌心,低頭呵了口氣。
云瑯微怔,盡力想出的說辭停在半道上,那只手微微動了動,沒挪得開。
“我知你有意自投羅網,是想解開嚴離心結。”
蕭朔替他揉搓著冷得發僵的指節,動作仔細,逐寸一絲不茍揉過:“他雖然明事理,屈心抑志這些年,心中卻畢竟有怨氣。你怕他這怨氣沖我來,故而急著要替我擋。”
蕭朔下樓時,便已察覺出不對。
他猜到云瑯用意,卻終歸不放心,想調景諫帶的人,又恰好遇上抱著熱米酒躡手躡腳回來的刀疤。
……
窗外埋伏的精兵,他知道其實不合云瑯用意。
“什麼合不合。”
云瑯啞然:“我敢拿人心換人心,無非是因為你在背后,我有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