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倒是……鬧得人盡皆知,他們派出的斥候在軍中卻見不到我,會懷疑我傷勢未復強行迎敵平叛,此時已無力再戰。”
云瑯走到林邊,看了看情形:“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只是虛張聲勢,仗我名號。”
連勝聞言恍然,看著云瑯,心底卻又一揪:“可少將軍傷勢的確也未復……”
“故而要借這一路再養養傷。”
云瑯主意已決:“我們兩個單獨走,不隨軍,朔州城下見。”
連勝怔了怔,不驚反喜,起身追了兩步:“少將軍要和殿下私奔嗎?!”
云瑯:“……”
云瑯:“兵分兩路,一明一暗。”
少將軍與王爺要兵分兩路,不走明道,暗中私奔,帶王爺去沿途侍寢。
連勝明白,欣然點頭:“是。”
云瑯隱約覺得他臉上的欣然不很對勁,看了連勝一眼,接過刀疤牽過來的馬:“軍中主將,就挑個我們走后官銜最高的,日日戳在馬上撐場面就行了。”
連勝俯身:“是。”
云瑯不再多說,策馬直奔城隍廟,去尋小王爺兵分兩路了。
連勝回身,詢問身后將校:“如今軍中,論官銜最高的是哪個?”
“本朝重文抑武,文官無論職權,一律比同級武官高。”
韓從文是兵部尚書嫡子,自幼耳濡目染,垂首稟道:“故而論起官銜,也是文官高些。”
“我知道。”
連勝點點頭:“只說哪個最高就是了。”
“從軍文職由樞密院派發,王爺與云將軍出兵時,未經樞密院,軍中文職混亂。”
韓從文道:“很多職位……尚且空缺。”
“如何這般麻煩?”
連勝皺緊眉:“不管這些,現今軍中文武職位,有人的一并算上,哪個最高?”
韓從文:“景王。”
連勝:“……”
樹林之后,喊殺聲漸消,已能聽見禁軍看見云少將軍親自施展身手的歡喜呼聲。
連勝立在原地,進退兩難,深吸口氣。
轉回頭,去輜重營的押運糧草的車里找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永興軍路, 河中府。
巍峨秦嶺沉默在暮色里,兩騎駿馬一前一后飚過,踏在雪上, 濺開一片撲面的清涼雪粉。
云瑯抹了把眉睫間的淋漓汗水, 勒了韁繩,堪堪收住跑得暢快的白馬,回頭等蕭朔追上來。
蕭朔跟上, 勒馬與他并轡:“到了什麼地方?”
“秦嶺。”
云瑯抬袖拭了汗,解下水囊灌了兩口,拋過去:“翻過去,就進崤山了。”
山路陡峭,稍不留意就要墜落山澗。蕭朔始終守在道路外側,不能徹底放開了跑, 這些天跑下來, 終歸還是較云瑯慢出了幾個馬身。
黑馬不爭勝, 過來蹭蹭白馬的頸子,貼一貼云瑯掌心, 溫馴地打了個響鼻。
云瑯扒拉開不滿頂撞的白馬, 揉了一通黑馬的鬃毛,喂過去一把甜玉米粒。
前朝的都城就在永興南路,到如今仍置京兆府轄諸縣,關中平坦沃野千里, 歷代相傳的天府之土。
崤山險峻, 多高山絕谷, 守在關中平原邊界,與函谷關共成天塹,是兵家必爭的要塞。
兩人隨軍走到第三天, 在城隍廟將別有用心的尾巴一并了結,便不曾再跟著大軍,只管放開韁繩痛快策馬。渴了餓了就著山泉吞干糧,困了找棵樹,席地幕天倒頭便睡,竟反倒比京城暖榻更踏實得多。
蕭朔喝了兩口水,細看著云瑯氣色。
這樣幾天幾夜的縱馬疾馳,極耗費體力,對云瑯來說并不輕松。
可云少將軍除了臉色蒼白些,鎧甲披掛穩坐馬上,一雙眼睛卻亮得透徹分明,笑意滿蘊在眼底,一晃便能漾出來。
云瑯叫他盯個不停,有些好奇,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什麼好看?”
兩馬并行,蕭朔探身,將水囊系回云瑯身側。
他如今已很清楚該怎麼治云將軍,不急不緩,垂眸慢慢道:“你。”
云瑯張了張嘴,耳后驀地一燙,紅通通自馬背上泄了氣,閉上嘴老老實實滑下來。
“梁太醫說,郁氣盤踞,不亞于病傷磨人,如今看來的確不錯。”
蕭朔與他一并下馬,將兩匹馬韁繩系在一處:“若早知這樣跑一跑,便能叫你心胸舒暢,我年前就該陪你出來跑馬。”
“你早出來,我也未必跑得動。”
云瑯扯了下嘴角,搖搖頭:“再說了,跑馬固然暢快,值得高興得也不是這個……”
蕭朔問:“是什麼?”
云瑯抬頭,看著蕭小王爺當真等著銘記于心的專注神色,沒繃住樂,以牙還牙:“你。”
蕭朔腳步微頓,抬起視線看他,眸底映住云瑯身影。
“此天此地,此景此人。”
云瑯將韁繩從他手中抽了,隨手扔出去,由黑馬帶著白馬閑逛吃草:“你只看我心胸舒暢了?小王爺,我帶你出來是散心的。”
這些年,守京城的是蕭朔,守著家等他回來的是蕭朔。
繁花錦簇無間深淵,最該扯斷禁錮砸了籠子,出來好好透透氣散散心的是蕭朔。
他四海為家,從天涯海角回來,見了好的東西,想給蕭朔看。
云瑯有意叫他舒心,將蕭小王爺拉過來,一并站在山脊上。
隆冬才盡,春寒尚且料峭,秦嶺北面尚有積雪,南坡已覆了滿滿當當的蒼翠葉色。
目力所能及處,經冬霜雪,一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括地志》里說過,當年文王避風雨就在東崤山。
幽深可蔭,谷深坡陡,來往行人畏懼,不敢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