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虞候倏地反應過來,滿心欣喜,忙去要了一柄無人用的白蠟桿大槍:“少將軍要多少人馬?屬下這就派人去調——”
“要什麼人馬。”
云瑯啞然:“當初我原本盤算,是你們這些人一個也不帶、一個也不告訴,我自己去北疆,帶著朔方軍把朔州城拿下來,從此年年歲歲鎮著雁門關。”
他這番話說得語氣尋常,卻分明可見其下的凜凜慘烈。連勝心口狠狠一擰,低聲道:“少將軍……”
“說這個不是叫你難過,連大哥。”
云瑯道:“是提醒你,我太多年沒領兵攻城,你大概忘了我的仗是怎麼打的。”
“不是要你練好兵,跟我去北疆。”
云瑯朝他笑笑:“是北疆之地蒼茫廣闊,戈壁綿延千里,帶你們去,正好練兵。”
連勝微怔,看著云瑯,心頭忽然一跳。
云瑯單手解了披風,連點心匣子一并拋進都虞候懷里。
他身上的悠閑自在一分分淡了,眼底透出金戈鐵馬映著的寒泉冷光。云瑯立在原地,將那柄槍在手里握了握,抬頭望了一眼演練戰陣的陣中帥帳。
“連將軍。”
云瑯道:“你若輸了,帶你的人繞整個大營跑三圈。”
連勝心懸到嗓子眼,擰身撲回去:“結陣!金鼓在后,薄中厚方,護住主帳陣旗——”
云瑯身形已驟然掠起,踏過倉促頂上的生鐵厚盾,手中長槍絞開襲到身側攔阻的兵器,直奔了帥帳前那一桿格外顯眼的大旗。
作者有話要說:#惹王爺生氣#
#跑圈#
第一百零七章
禁軍之內, 凡見識過那一場血戰的,沒人不清楚云麾將軍的威名。
鎮著汴梁的軍神,今日忽然朝校場大旗出手, 不少人甚至沒能反應得過來, 已聽見了身后結陣御敵的金鼓齊鳴。
這些天來,禁軍往死里搏命操練,聽見鼓聲本能反應, 飛快結成御敵圓陣。
連勝一陣風卷回主帳,翻身上馬,抄過隨身佩刀。
訓練有素的步卒跟著鼓聲,潮水一樣涌上來,外厚內薄,中間藏著精銳的輕甲騎兵。
云瑯呼哨一聲, 清脆馬嘶隨即應和, 雪白駿馬自校場邊飛馳過來, 箭一樣射到陣前。
眾人尚不及反應,只看見一道流云般颯白影子直飚過來, 下一刻, 以逸待勞的盾牌陣忽然狠狠一亂。
云瑯手中只是桿尋常白蠟槍,槍桿韌過于堅,此時卻像是灌了千鈞之力,擂開近人高的沉重盾牌, 將外陣生生豁開一道口子。
“連兄撐住!”
都虞候在校場邊壓陣, 壓了笑意高聲喊:“少將軍當初破敵陣, 最快用了一盞茶,一去一回茶水尚溫。你好歹撐過一袋煙,回頭也有說法……”
“閉嘴!”
連勝焦頭爛額:“我若跑圈, 你也逃不了!”
都虞候看見云瑯在,心中安定再無憂慮,朗聲笑道:“舍命陪君子,莫說跑三圈,跑三十圈我也陪了!”
連勝恨不得將這夯貨腦袋擰下來,一閃神再回看,竟見云瑯已破開了第二層步卒圍拱,再顧不上斗嘴:“弓箭手!盾牌上前弓箭在后,穩住陣腳!”
操練時用的箭會拗去箭頭,箭桿填石灰,人身上若有白點,便是中箭,不可再戰。
云瑯單人獨騎破陣,用箭陣已是勝之不武,若是上了弓箭手還攔不住,跑得圈數怕還要再翻一番。
連勝背后滿是冷汗,牢牢盯著戰局,傳令擊鼓后撤,箭矢齊發。
箭折了尖,來勢已緩去大半。云瑯不以為意,槍身回轉掄開箭雨,輕振韁繩催馬,直闖入圓陣內藏的鋒銳錐尖。
騎兵營是侍衛司的精銳,當初高繼勛手中最得意的一支強兵,人人配寶馬良駒,隨身的武器都是專門由精鐵打造,無堅不摧。
眼看云瑯闖到眼前,騎兵營的新營校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口氣掣出腰刀,策馬直取云瑯。
來勢太強,一味只守不攻,整個陣都要攪亂。
他身后就是大帳,輕騎兵守不住,連將軍與禁軍便敗了。
新營校凝神咬住牙關,握緊了手中腰刀,催馬快沖,直取云瑯要害。
兩人迎面,云瑯橫槍攔刀。當啷一聲,精鐵腰刀撞上白蠟木桿,借著這一沖之力,竟將尋常的木質槍桿生生攔腰斬斷。
都虞候在陣外看得清楚,不由跺腳:“糟了,就該給少將軍拿自己的槍!”
云瑯用慣的那一桿虎頭亮銀槍,是宮中將作監精心錘煉打造,槍尖鋒銳槍身堅固。
這尋常白蠟槍只是普通木頭,連將軍生氣時,尚且抄過來一撅就折,拿來擋刀,自然半分也擋不住。
這般比試簡直耍賴太過,都虞候要去給云瑯找把好槍,才轉回身,卻被人抬臂攔住。
都虞候看清來人,心頭一突:“殿,殿下……”
這般比試,過去在朔方軍與禁軍里常有。一來較量實力,二來也給那些沒上過戰場的新兵長長見識,免得到時忽然慌亂無措,自亂手腳。
只是外人不懂,旁觀看來,未免顯得太過胡鬧。當初樞密使來陳橋大營,見殿前司這般練兵,就曾勃然大怒,再三斥責,還扣了殿前司三月的餉銀。
都虞候固然知道蕭朔絕不會這般昏聵,可琰王殿下素來冷淡嚴肅,此時貿然撞上,仍心虛得不敢抬頭:“少將軍,少將軍試煉禁軍戰力,并非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