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戰馬頗多,云瑯若找這件事來打發時間,三兩個月再閑不下來。
云瑯被他若有所思打量,背后莫名一涼,三兩口灌干凈了湯,翻下榻便往外跑:“時辰不早了,我收拾收拾,去陳橋大營看看,你再睡一覺。”
蕭朔抬手拉住云瑯,一道起身。
“你起來干什麼?”
云瑯莫名:“我只是去看看,點兵時辰還早,不用先鋒官一起。”
云瑯將他推回去:“一宿沒睡,還不快合眼睡一會兒?快去榻上……”
蕭朔紋絲不動,攏著云瑯手腕,一言不發。
云少將軍最受不住這個,叫威名赫赫能止京城小兒夜啼的琰王殿下看著,心里一息軟透,朝令夕改:“……不去榻上也行。”
云瑯同老主簿交代了一聲,叫老主簿套了馬車,抱了兩床厚實的裘皮塞進去,扯著小王爺一道上了馬車。
陳橋大營離琰王府還有些路程,此時日色還早,該準備的已由先鋒官準備妥當,不差路上這點時候。
云瑯與他一并上了車,將蕭朔塞進厚實暖和的裘皮堆里,三下五除二利落裹嚴:“好了,閉眼睛睡覺……”
云瑯話頭頓了頓,仔細看看蕭朔,一陣氣結:“還不行?”
云瑯耳根發燙,咬牙戳他肩膀:“怎麼這麼多事?”
老主簿跟在一旁,從頭至尾沒見王爺神色有半點變化,想不通小侯爺究竟是從哪兒看出來的,又悄悄仔細望了望。
王爺與少將軍要出遠門,帶的東西早準備好了,卻畢竟還是處處覺得不夠周全。有什麼要的,該趁此時提前找齊。
老主簿幫忙往車上送熏香,邊低聲操心:“王爺還要什麼?仆從在外面,我帶他們去拿……”
云瑯滿面通紅,囫圇擺了擺手,扯開裘皮,坐進蕭朔懷里。
老主簿愕然,瞪大了眼睛。
蕭朔垂眸,眼底浸過些極淡溫色,抬了下唇角,將云瑯暖暖護住。
云瑯舒舒服服依著他,自發尋了個姿勢:“好了,快睡……”
蕭朔輕聲:“好。”
小王爺身上太暖和,掌心推碾背上各處穴位,力道不輕不重,疼后便是一陣難得的釋然輕松。
昨夜的些許酸痛,也跟著煙消云散。
云瑯叫他攬著,在車廂里晃悠悠走了一陣,打了個哈欠。
蕭朔吻了吻他的額頭:“我在。”
云瑯已忘了自己是為什麼坐過來的,跟著馬車晃晃蕩蕩,聽見這一句,心底松了松,點點頭。
他嫌車廂外光線刺眼,挪了挪,擰了半個身,熟練埋進蕭朔肩頭衣料,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愛大家!
元谷子敬《城南柳》第三折 :可早漫地漫天,更撲頭撲面,雪擁就浪千堆,雪裁成花六出,雪壓得柳三眠。
文中有化用。
第一百零六章
蕭小王爺這套衣服, 說不定熏了二十斤的靜心凝神安眠香。
云瑯睡得沉,他這些天的確心力體力耗得太過,仗著底子勉力折騰, 這些天來府上養得好, 倒也尚能支撐。昨夜身心陡然松下來,卸開心防,只覺走路都是困的。
不用琰王殿下設法哄, 少將軍上車就沒再折騰,將臉埋在王爺肩頭衣料里,蓋著王爺的袖子,自己安安生生睡了一整路。
車到陳橋大營外,已能聽得見隱隱操練聲。
“殿下如何來得這般早?”
都虞候特意出來迎,見了琰王府馬車, 忙撥馬跟上:“都已準備妥當了, 照著殿下吩咐, 不會有差。
”
都虞候跟著馬車,猶豫一刻, 低聲道:“今日出征沒那些繁瑣, 不用皇上祭天,不用樞密院念軍誓,靜悄悄就能走。少將軍能多歇一刻便多歇歇,不差在這一時……”
出征在即, 營前停了十數輛馬車, 調撥物資聚攏糧草, 人人安靜地穿梭忙碌。
原本緊鄰著營盤、叫軍大爺養起來的那幾處繁華坊市,已經盡數清空,平成了一塊塊習武搏殺演練戰陣的校場。
蕭朔叫停馬車, 看了看校場上仍在操練的一隊隊兵士。
“連將軍說禁軍暗弱太久,戰力實在不濟。既然要拉去打仗,哪怕今日出征,也不能怠惰了操練。”
都虞候終歸難堪,臉熱了熱:“這些年混沌度日,太過荒廢……愧對殿下。”
蕭朔搖了搖頭:“這些年來混沌荒廢、愧對旁人的,不只你們。”
都虞候一怔,抬頭看他。
蕭朔不再多說,將校場上操練架勢一一記了,又命人拿過云瑯這幾日百忙里抽空理出的陣圖,交到都虞候手里。
都虞候認得云瑯筆跡,眼睛一亮,忙雙手接了,匆匆打馬去同連勝碰頭商議。
禁軍從樞密院下剝出來,交到琰王手里,時日雖不算太長,卻已盡數整頓一新。
大營內外,校場戰意昂揚高漲,人人奮力,分明不是往日氣象。
無論侍衛司與殿前司,能留下來的,都見那一場幾乎吞沒汴梁城的戰火,早被砍到面前的刀鋒逼出血性,再沒了往日得過且過的糊弄應付了事。
校場之上,軍旗戎聲獵獵,刀戈涌出森森寒氣。
蕭朔看了一陣,要叫云瑯醒來。回過身時,少將軍已經睜開了眼睛。
蕭朔伸手,攬云瑯起身。
“練得不錯。”
云瑯借力坐起來,挑開車簾看了一陣,笑了笑:“小王爺治軍也是一把好手,現在的氣象,與之前天差地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