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深吸口氣,咬咬牙根:“這事你惦記了多久了?”
蕭朔看著云少將軍的架勢,有些啞然,搖了搖頭:“沒有多久。”
他抬手覆住云瑯頸后,放緩力道揉了揉,慢慢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不必多想。今日晚了,你先休息。”
云瑯叫他攏著,舊傷牽著微微一疼,扯了下嘴角。
小王爺……也學會說謊了。
云瑯呼了口氣,將他按住:“小王爺,你知我那時昏過去前不甘心,一定要將印抱在胸口,是為了什麼?”
蕭朔蹙眉,抬眸看他。
“沒胡鬧,正經同你說話。”
云瑯催促:“快問我,為了什麼。”
蕭朔心底沉澀悶絞,面上不顯,輕聲問:“為了什麼?”
“那時沒開情竅,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云瑯一本正經道:“可其中的指導思想……如今看來,卻大致不差。”
云瑯莫測高深:“附耳過來。”
蕭朔縱著他,點了點頭,配合垂眸傾身。
云瑯探身,親了親蕭小王爺的耳廓,慢吞吞磨蹭了兩下,忽然一咬。
蕭朔不及防備,眸底無聲一深,牢牢壓了,啞聲:“云——”
云瑯扯著蕭朔,他原本也素來說不出這等話,總覺得狎昵過了頭。今日叫那鋪天蓋地的大網一激,再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小王爺。”
云瑯已然徹底暖和過來,熱乎乎靠在他臂間,心跳微促,含糊低聲:“你知道印鑒這東西……是拿來干什麼的嗎?”
蕭朔靜了須臾,胸口叫奇異熱度狠狠一撞,抬眸看著云瑯。
云瑯臉上已灼得滾熱,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榻下拾起兩枚飛蝗石,在手里慢慢攥了攥。
“給我蓋個章……”
云瑯輕聲:“小王爺,你比印穩妥。”
蕭朔半跪在榻前,聽著他慢慢說完這一句話,火花噼啪點過脊柱。
熱意呼嘯,自肺腑滾沸上來,激起直透心胸的火燙熾烈。
云瑯胸口起伏,耳后滾熱,眼神比他更亮。
蕭朔啞聲道:“明日出征,淺嘗輒止。”
云瑯笑笑:“好。”
“你若不適,隨時同我說。”
蕭朔:“不準強忍,你如今心脈暗傷,仍需調養。”
云瑯:“好。”
蕭朔靜了片刻,握住云瑯一只手,闔眼:“若疼了……”
“我便大聲哭著給你咬一排牙印,跳上房頂轉三圈再踩著絆馬索跳進陷坑里把自己埋了。”
云瑯犯愁:“小王爺,人家話本上都是被蓋章的那個約法三章,你究竟行不——”
話未說完,蕭朔已將他結結實實扣在榻上,燭火落在漆黑眸底,噼啪一跳。
云瑯手中飛蝗石射出,熄了兩盞燭燈,如水黑暗沁下來。
蕭朔抬手,扯了床幔束繩。
第一百零五章
月色發燙。
窗外透進新雪的涼潤氣息, 在夜色里沁成微溫水汽,屋內像是漸漸燒起來。
北疆風凜,過千溝萬壑, 過重巒疊嶂, 不遠千里趁月色歸鄉,融進靜待的山高水長。
融成一片霧蒙蒙的煙雨水色。
撲頭撲面,漫地漫天。
……
蕭朔從漫地漫天的煙雨里脫身, 看了看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人,輕輕碰了下云瑯。
云瑯有骨氣,悶哼一聲,仍直挺挺躺在榻上。
既沒破窗上房也沒奪門而出,咬著牙一聲不吭,不比景王做的木頭人軟上多少蕭朔收手輕聲:“還是不舒服?”
“做你的。”云瑯咬緊牙關, 盡力擠出半句話, “我沒——”
“不疼。”
蕭朔攏著他, 吻了吻云瑯額頭。他胸口燙,灼著心神, 嗓音也不同往日地沙啞下來:“不做那些……不疼。”
云瑯使了全力, 在蕭朔手中勉強逼著自己放松下來。
電光破開靜謐暗色,眼前茫然,只剩一片寧靜空蕩。
……
像是水牢中冰水沒頂時的白芒,又像暗牢里仿佛永恒的死寂。
云瑯咬緊下唇, 摸索著攥住被子布料, 在掌心攥緊。
蕭朔幾乎以為是圖冊上的內容出了差錯疏漏, 他也是第一次,心中實在沒底,按圖索了幾處, 看著云瑯的反應,慢慢蹙起眉。
云瑯的反應……太煎熬了些。
心底沸涌著的渴望是離得更近些,再無阻隔,坦誠相待。可少將軍的情形,卻分明差出了十萬八千里。
蕭朔停下:“云瑯。”
云瑯微微一激靈,察覺到自己不自覺繃緊,又要盡力放松。
“不急……”蕭朔攬著他,輕聲道,“別怕。”
云瑯在骨子里打了個顫,睜開眼睛。
“我在。”
蕭朔吻他的眉宇,吻過眉睫,護著云瑯眼底的隱約水光:“怕的話,就抱著我。”
云瑯氣息微蹙,側了側頭,努力想朝他笑笑:“無妨,我——”
蕭朔拿過隨身帶著的玉瓶,倒出一顆護持心脈的玉露丹,喂到他唇邊。
云瑯停了下,蹙了蹙眉,眼底掀起一點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煩躁。
他閉上眼,低聲道:“沒事,我好全了,吃這個干什麼……”
話未說完,微溫的唇貼上來。
云瑯被蕭朔攏著肩頸,暖意熨帖著,那一點莫名的煩躁焦灼稍稍壓下去,唇齒間忽然被哺進來半丸藥。
云瑯一滯,側頭要躲。
“請太醫重做過,加了甘草,不苦。”
蕭朔輕聲:“我心中煩躁,牽連心脈蟄痛難熬,你陪我吃半顆。”
云瑯如何聽不出來,抿了抿嘴角,扯了下:“胡說什麼……不吉利,快呸一聲。”
蕭朔不打算照做,一只手護在云瑯心口處,替他慢慢推揉紓解。
云瑯向來扛得住,情形越艱難到近于死地,反倒能逼出骨子里的瀟灑疏狂來,懾得宵小在絕境處仍不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