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過是約著景王一起去挖個墻,還是他動手我站著,他挖錯我看著,就值得你記這麼久。”
云瑯搖頭感嘆:“位置都記準了,字字句句記著,只等翻出來同我算賬……”
云瑯壓著嘴角笑意,追他不放:“小王爺,誰欺人太甚?”
蕭朔說不出話,避開云瑯視線。
云瑯扯了下韁繩,白馬通曉人意,隨牽引去有意輕撞黑馬肩胛:“去不去挖墻?明晚三更,宜秋門見。”
蕭朔咬牙:“云瑯,你不要――”
話音未落,已不自控地往邊上讓了讓。
黑馬生性溫馴,被撞了也不計較,給橫行霸道的白馬讓出地方,又親昵地叨了一口白馬銀緞子似的鬃毛。
云瑯大奇:“你這兩匹馬一起養的?好乖,物似主人形……”
蕭朔忍無可忍閉牢了嘴,耳畔滾熱,打馬便走。黑馬尚有些猶豫,頻頻回頭,叫主人再三催促,只得四蹄生風,向前飆射出去。
云瑯滿心暢快,揚了聲凈鞭,風馳電掣趕上去。
兩匹馬都是蕭朔千挑萬選親自養的,矯健神駿,飛掠生風,踏著青石街道清脆有聲。
蕭朔這些年也已將騎術練得精湛,卻終歸比云瑯稍遜些,跑到巷尾,已叫身后雪影牢牢追上。
云瑯將自己的韁繩交到左手,探出右手,去拉蕭朔的馬韁。
蕭朔余光掃見云瑯動作,心頭一懸,只怕兩匹馬跑的快慢不一,交錯間扯得云瑯墜下去跌傷:“放手!留神――”
云瑯笑道:“不放。”
蕭朔微怔,勒韁抬眸看他。
白馬跑得酣暢,一路追上來,興高采烈便去咬黑馬的尾巴。兩匹馬膩在一處,皆漸漸停了步子。
“當初挖墻掏窟窿,帶了景王沒帶你,是我不對。
”
云瑯好脾氣道:“我知錯了,回頭就去拿石頭砸景王。”
“此事揭過,不必再提。”蕭朔皺緊眉,“我只是――”
云瑯好奇:“只是什麼?”
蕭朔肩背繃了下,沒有出聲。
只是……看景王很是不順眼,動輒便想在景王府門口叫人挖個陷坑。
“他與你相約,卻懾于太傅威嚴,和盤托出。雖有緣由苦衷,終歸不義。”
蕭朔握了握韁繩,垂下視線道:“你今后……”
“絕不同他廝混。”云瑯痛快答應,“凡事只找小王爺,與小王爺喝酒,同小王爺睡覺。”
蕭朔:“……”
“胡說什麼?”
蕭朔下了馬,沉聲:“你要領兵出征,我是要勸你,今后該有識人之明。若所托非人――”
云瑯眼看蕭小王爺腦袋頂上的醋壇子,停在街頭月下,笑吟吟輕聲:“蕭朔。”
蕭朔心頭輕滯,再說不出一個字。
云瑯朝著他一笑,拋了韁繩,也縱身下馬。
今夜三番兩地折騰,云瑯在酒樓時就已隱約覺出疲累。方才在宮殿頂耗盡心神追射雕手,此時徹底榨干了最后一點力氣,落地才覺腳軟,晃了晃便往地上坐下去。
蕭朔撲過去,在他摔在地上前伸出手,將人牢牢接住:“胡鬧!”
蕭朔攬著云瑯就地盤膝坐下,往他脈間一探,眼底灼出沉色:“沒力氣為何不喊我?若是從馬上跌下來傷了――”
云瑯靠在他臂間,伸出手,拽了拽蕭小王爺的袖子。
蕭朔話頭一頓,蹙緊了眉沉默下來,扶住云瑯背后,要替他調息理氣。
“不急。”云瑯笑了笑,“我很久沒這麼痛快了。”
蕭朔微怔,手上動作停頓,迎上云瑯視線。
云瑯枕著他的手臂,臉色隱約是耗力過度的蒼白,眉睫都叫汗意濕透,眼里卻盡是一片明凈朗徹的笑影。
他的手覆在云瑯后心,能察覺到胸腔里砰聲激烈,一下接一下砸著掌心。
蕭朔靜默半晌,握了衣袖,慢慢替云瑯碾去額間汗水。
“你知道我為什麼……”
云瑯本來不想告訴他,就想讓蕭小王爺醋著這件事一輩子,此時懶洋洋枕在蕭朔懷里,沒忍住笑:“為什麼那時不找你,偏去找了景王?”
蕭朔蹙眉:“不是因為我總管著你,叫你心煩?”
“自然也是,不過不是最要緊的。”
云瑯側了側頭,點點小王爺胸口:“你還來同我算賬……我問你,我養傷不能去學宮那些天,你是不是跟景王坐同桌了?”
蕭朔:“……”
蕭朔難得尋釁生事一次,已自覺夠不妥當,此時看著云少將軍,一時竟有些復雜:“座位是太傅調的,說景王不學無術玩心太重,要我教他些。”
“不管。”
云瑯道:“景王來探我傷時,說你與他同坐五天,對他說了整整三句話。”
云瑯切齒:“我那時仔細一想,那五天里,我都沒同你說上三句話!”
蕭朔無可辯駁,扶著在宮里昏睡了整整五日的云少將軍,替他順了順胸口的氣。
“我那幾日好容易好些了,想去學宮找你,先皇后前些天分明都應了,不知為什麼竟又忽然不準。”
云瑯想想就來氣:“想叫你來找我,娘娘又說你課業繁忙,不能打擾……”
云瑯傷得太重,躺在榻上一動不能動。日日想著蕭朔與景王同桌一處、把酒言歡,氣得咬斷了三根竹筷子,第七日便從榻上站了起來。
傷徹底好全后,第一件事便是約了景王出去,扔一把鏟子,唬著景王苦哈哈挖了大半宿的墻。
“……”
蕭朔無論如何想不出“坐在一處、把酒言歡”的臆想是少年云瑯如何咂摸出來的,摸了摸云瑯汗濕的額頭,以袍袖護著將人抱起:“我不曾與他……言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