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前一戰,云瑯與西夏國主激戰時,便有射雕手隨戰,在混戰中斃命。
誰也不曾想到,百年不出的射雕手,京中竟還藏了一個。
射雕手極擅隱蔽,箭勢如雷一擊即走,若非卷入戰局,沒了騰挪的空間機會,幾乎無法應對。
禁軍圍得再死,也擋不住數百步外不知在何處窺伺的冷箭。
皇上遇襲,人人自危,殿內瞬時亂成一團。有隱在御駕左右隨身護持的暗衛撲上來,將皇上護入暗處。
常紀躺在地上,察覺到亂局失控,悄悄起了身。
他守在宮外,見刺客來襲,本想同暗衛一道應對,看見黑壓壓的禁軍進來,便知道了蕭朔用意,自覺叫人打昏了倒在地上。
連勝下手不重,常紀躺到此時早已醒透,扯住蕭朔:“殿下,如今情形……”
“如今情形。”蕭朔道,“他下一箭便會沖我來。”
常紀心頭一寒,看著蕭朔仍平靜的面色:“殿下可有法應對?!”
蕭朔按了按右腕,沒有說話。
西夏人還有一名射雕手,縱然今日設法應對了,來日北疆一戰,只怕也要對上。
云瑯帶兵,定然要親上戰場沖鋒陷陣,若仍有射雕手未除,隱于暗處冷箭偷襲,風險重重。
若不能將射雕手在此地擒獲誅殺,來日北疆,便是心腹之患。
常紀看他神色,隱隱生出不安,皺緊了眉:“殿下?”
蕭朔搖了搖頭,凝神看著長箭箭勢。
要追出射雕手,只有順箭勢倒溯。
都虞候與連勝在外圍,追著箭來的方向,應當能追出大略所在。
“他也警醒,若看不見要射的人,只怕不會頻頻出箭。”
常紀擔憂道:“可皇上被護得嚴,殿下……”
常紀話音未落,看著眼前變故,錯愕焦灼:“殿下!!”
蕭朔在窗前稍稍一站,迅疾避閃,一支長箭挾著千鈞之力,扎牢在殿中木柱上。
“殿下何必這般冒險!”
常紀急道:“縱然今日捉不住這射雕手,叫他走了,也——”
蕭朔一言不發,凝神盯著窗外,千鈞一發,再度險險避開一箭。
常紀忽然醒過來,也閉牢了嘴。
這名射雕手的箭勢準頭,更勝過那天混戰中擊殺的那一個,若今日不能捉住誅殺,來日危險的就是帶兵攻城的云瑯。
宮城之中,尚是禁軍主場,若叫射雕手回了邊塞大漠,便是活活縱走了一個殺星。
箭勢越來越沉,一箭比一箭兇狠,勁風刮得人背后生寒。
常紀眼看一支箭遙遙飆射過來,再忍不住,要拼死上去將蕭朔撲開,才一動,卻忽然察覺出不對。
箭的力道仍在,卻偏出了十萬八千里,斜刺里直扎入墻面大半,稍偏些便是叫暗衛團團護著的皇上,皇上臂間血流如注,叫暗衛扶著,眼中一片驚懼,臉色煞白。
窗外靜下來,再不見落雕長箭。
常紀心仍高懸,攔著蕭朔,低聲道:“眼力再準,豈會只憑這幾箭就能將人找著?還是那射雕手佯作停手,其實誘我們出來……”
蕭朔不置可否,斂住披風被箭風凜破的邊緣,抬眸看過去。
常紀一怔,也跟著遙遙一望,不由瞪圓了眼睛。
云瑯立在殿頂,拍了拍身上灰塵,隨手將擊碎肩胛廢去雙臂、已然昏死的射雕手自殿檐扔下來,由禁軍撲上去捆縛結實。
檐下風燈黯淡,遠不如天邊月明朗。
云瑯不緊不慢在殿檐上坐了,翻出個不知藏在何處的暖爐在懷里揣著,擦凈手,撿了塊點心朝下頭遠遠一晃。
蕭朔垂眸,在殿中掃了一圈,去取才沏好的一壺上等碧螺春。
上下一片寂靜,人人噤聲,看著殿檐上的人影。
皇上咬緊了牙關,神色變換不定,叫暗衛左右攙著,死死盯住那個無數次叫他夢魘的影子。
燈昏燭暗,月色清寒。
云瑯坐在檐角,眉峰冷且凜冽,朝他笑了笑,隨手掰去了屋脊的瑞獸游龍。
第九十七章
殿中寂靜一瞬, 暗衛圍攏處,忽然掀起一陣慌亂呼聲。
皇上叫肩臂處箭傷牽扯,連驚帶痛, 一口氣喘不上來,竟昏厥了過去。
“傳太醫!”
常紀疾步上前, 高聲招呼:“扶皇上去偏殿歇息!快取傷藥過來,替皇上裹傷……”
文德殿內, 人人面如土色,心驚膽戰奔走忙碌。暗衛急著將皇上與太師攙走,金吾衛四處搜查遺漏, 一時亂成一團。
“有勞禁軍兄弟們幫忙。”
常紀接過連勝遞過來的酒囊, 痛飲了幾口,長舒口氣:“今日若非殿下與少將軍來, 只怕難免兇險。”
常紀擦了擦臉上的灰, 朝殿中望了一眼, 又忍不住笑道:“幸好這些年來,王爺也不輟苦練……當真比過去長進得多,竟連射雕手的箭也躲得過了。”
“豈止苦練。”
連勝冷眼看著暗衛忙碌, 漠然道:“這樣的冷箭毒鏢,琰王府這些年來, 早已攢滿一個府庫還不止。”
常紀微怔,想起這些年的情形,神色黯了黯, 沒能說得出話。
“今日這射雕手也頗古怪, 往日十分本事, 至多也只使出了兩三分。”
連勝斂去眼底冷意,皺了皺眉, 接過禁軍牢牢捆死的射雕手:“不是有意留手,只怕就是受了傷。”
“我等在外層搜尋,實力不濟,只眼睜睜看著少將軍追著一道黑影,沒能跟得上……不知具體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