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瑯摸了摸他左肩處繃布,掌心覆上去,換著地方按了兩下:“疼麼?”
蕭朔搖了搖頭。
“還好,沒傷著骨頭。”云瑯留神查看著蕭朔神色,松了口氣,“下次留神些,宮中那般空蕩,又不怕傷著無辜。你在內城慢慢磨個三五日,將叛軍磨干凈也就是了,不必仗仗都往死里打。”
蕭朔靜了一刻,握了云瑯手掌,點了下頭。
云瑯由他拉著不放,單手將蕭小王爺的鎧甲也利落扒了,連血跡斑斑的戰袍一并拋在一旁,仔細查看了一遍。
只這一處傷,再沒別的。
云瑯稍放了些心,扯著蕭朔一并坐在榻上,長舒一口氣仰下去,閉了眼睛。
蕭朔側過頭,看著攤開手腳倒在榻上的云瑯。
云少將軍眉眼明朗,自有皎皎鋒銳。激戰沾了些血色,幾乎像是一柄染血神兵,寒光凜冽,隱隱出鞘。
蕭朔知他疲累,握了握他的手:“云瑯。”
云瑯勉強睜開眼皮:“又攻城了?”
“……”蕭朔:“不曾。”
“那你叫我做什麼。”
云瑯分辨了下,確認了自己拽的是蕭朔沒受傷那只手,扯了扯:“躺下,睡覺。”
“洗一洗再睡。”蕭朔道,“都是血。”
云瑯心說蕭小王爺可太講究了,想了想臉上沾的血,松了手張牙舞爪嚇唬他一通,倒回去自顧自閉了眼。
蕭朔坐了一陣,起身要了些熱水,擰過布巾,替云瑯仔細拭了臉上血跡硝煙。
布巾溫熱舒適,云瑯不自覺貼了下,正埋進蕭朔掌心。
那雙手沒有平日的暖意,云瑯閉了眼睛,在蕭朔因為失血微涼的掌心里埋了埋:“小王爺。”
蕭朔拾掇慣了云瑯,單手也仍有條不紊,將他扶在榻上,褪了戰袍戰靴,將雙手沾的血跡也仔細拭凈。
云瑯不想叫他費力,偏偏身上力氣已耗得涓滴不剩,此時心神一松,竟連動一動手指也極艱難。
“我知你累了。”
蕭朔握了握云瑯的手,將他冰涼的手指攏在掌心:“安心,有我。”
云瑯勉力扯了扯嘴角,攏了攏發眩的目光,朝他盡力笑了下。
城內叛軍盡數剿除,文武百官與皇上雖還在宮里憋著,有金吾衛駐守,總歸出不了亂子。
整個汴梁城能戰的精銳都已被云瑯匯攏,帶進了金水門,合力拒敵,叛軍首戰便被狠狠挫了銳氣,一時也再難重整旗鼓。
“我也知你急著平定內亂,是為了來援我。”
云瑯由他搬來挪去,靜了一刻,低聲道:“若我好全了,你也不會這般擔心,可我如今偏偏還帶著傷。”
云瑯:“你關心則亂……才會挨這一箭。”
蕭朔覆上他發頂,揉了揉:“我只是少了戰場閱歷,不知防備,吃了暗虧。你這般胡思亂想,才是關心則亂。”
云瑯隱約覺得今日的蕭小王爺慈祥過了頭,莫名睜開眼睛:“你這什麼語氣?先帝上身了?”
“……”蕭朔就知不能同他好好說話,一陣氣結,順手撥亂了云少將軍的額發,扯過薄裘將人牢牢裹上:“噤聲。”
云瑯舒坦了,松了口氣:“我要睡覺。”
“再等一刻。”蕭朔拿過一并送來的姜湯,“喝了再睡。”
云瑯別過頭:“不喝。”
蕭朔扶住云瑯頸后,攬著云瑯,將人正過來。
云瑯只想睡覺,快被他煩死了,硬生生逼出力氣,扯著薄裘蒙住頭:“不喝不喝不喝不喝……”
“你今日頂風奔襲,冒雪激戰,已有寒氣侵體。”
蕭朔吹了吹滾熱姜湯:“坐――”
云少將軍把自己拿薄裘裹成了個小團,堵著氣骨碌碌滾到榻邊。
蕭朔眼看他滾錯了方向,伸手將人從榻下撈回來:“坐起來。”
云瑯:“……”
蕭朔見他抵死不配合,也不動怒,將云瑯裹著的薄裘剝開,單臂將人攬住,叫他靠在自己剛傷了的左肩上。
云瑯睜著眼睛,被蕭小王爺近在咫尺的傷處封印,一動也不敢動:“……”
蕭朔拿過姜湯,含了一口,貼上云瑯幾乎已淡白的嘴唇,慢慢度過去。
云瑯:“??”
“這是你的帥帳,你的舊部隨時會進來。”
蕭朔垂眸:“你若不自己喝,我便一口一口這樣喂你。”
云瑯想不通:“他們不也是你的新部嗎?”
蕭朔耳根微熱,神色卻仍鎮定:“先帝給我留了封手書……教會我了些東西。”
云瑯還被方才小王爺那一口喂得意亂神迷,此時聽見他說這個,心里更愁:“完了完了,我就說有先帝的事……”
蕭朔深吸口氣,闔了闔眼:“少將軍。”
云瑯愁云慘淡:“少將軍夫人。”
蕭朔:“……”
“喂吧。”云瑯橫了心,決心激將,“有人進來,就說這是少將軍新扛回來的夫人,來省親的,兼喂姜湯……”
蕭朔靜了一刻:“好。”
“……”云瑯:“啊?”
蕭朔含了第二口姜湯,慢慢度給云瑯,又去含第三口。
唇齒廝磨,熱意從姜湯點染到唇畔耳后。云瑯面紅耳赤,堪堪守著一線清明,勉強避開:“慢著……將軍夫人你也肯做?”
蕭朔道:“有何不好?”
云瑯一時也說不出有何不好,張口結舌,看著半點不知自矜身份的琰王殿下。
“你我心意相通。”
蕭朔道:“誰歸于誰,并無分別,總歸攜手百年,來世仍做眷侶。”
云瑯受不了蕭小王爺這般直白,心底怦然,紅著臉埋在姜湯里咕嘟咕嘟吐泡泡。
蕭朔看不慣他拿吃的尋開心,嘆了一聲,將參湯放在一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