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一手擒著蕭朔,射出顆飛蝗石擊落門栓, 將門閂嚴,將人結結實實撂在了窗前暖榻上。
蕭朔倉促在云瑯腰背處護了下,擋住桌角, 看著身手越發利落的云少將軍, 一陣頭疼:“云瑯!你――”
云瑯就為了看一眼那封檄文, 果決利落摸了便走,松開了蕭朔, 遠遠立在屋角打開:“……”
蕭朔:“……”
云瑯舉著檄文,反反復復看了三遍:“好,好,好。”
蕭朔聽語氣,大抵能聽出只怕十分不好。他先調侃了云瑯,自知理虧,撐了下手臂由榻上坐起來,閉了眼睛,聽憑云少將軍處置。
云瑯咬牙切齒半晌,擼了袖子,氣勢洶洶過去。
蕭朔闔目靜等,過了一陣不見反應,睜開眼睛。
云瑯立在他眼前,攥著扇子,照著蕭小王爺的掌心瞄了瞄,惡狠狠打了十個手板。
將那張檄文團回成團,當當正正擱在琰王殿下腦袋頂上,一把拉開窗子,掠出去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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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都指揮使再帶人巡街時,總有些心神不寧。
“殿下?”
都虞侯靠得近了些,警惕著四周,低聲道:“可是又發覺了什麼機關暗火?”
蕭朔靜了靜心:“不曾。”
都虞侯一怔:“那……是發覺了戎狄崽子的暗樁?”
蕭朔蹙眉:“不曾。”
都虞侯越發茫然,與身后幾個校尉面面相覷,細看了看這幾日越發威嚴整肅的殿前司隊伍,一時竟想不通煩從何來。
蕭朔兀自煩悶了一陣,攥了下仍火燙的掌心,定了定神:“你們可成家了?”
蕭朔平時沉默嚴厲,罕少與眾人閑談。都虞侯愣了半晌,才意識到都指揮使在問什麼,不由笑道:“都已這般年紀,不成家哪還像樣。
”
“殿下如何問起這個。”
都虞侯看著他,有些好奇:“莫非殿下煩惱,竟還與家中之事有關麼?”
殿前司大都知道,有位不知名的白衣公子與琰王殿下格外交好,只是不能提,提了便要去幫開封尹拍驚堂木。
都虞侯盡力避開這幾個字,謹慎道:“可是那一日,策馬來尋殿下的……”
蕭朔低聲道:“是。”
都虞侯松了口氣:“殿下與他吵架了?”
蕭朔倒寧愿云瑯同自己吵架,聞言愈用力按了下眉心,又將各處房頂掃視過一圈。
云瑯慣了高來高去,從前便不肯好好走路,如今身子稍養回了些,更不耐煩坐馬車軟轎。
今日氣跑了,再想找人,不止要將汴梁各街道坊市篩一遍,只怕還要向上再細查一圈。
自兩人少年起,蕭朔便擇日搜一遍汴梁城,此時想起云瑯甚至還可能易了容,越發頭痛:“是我舉止無端,狎犯了他……惹了他惱火。”
都虞侯跟隨蕭朔這些日,無論如何想不到琰王竟也能調戲旁人,聽得駭然,瞪圓了眼睛。
蕭朔心煩意亂:“他便跑了。”
都虞侯盡力想著琰王殿下的凜然氣勢,一時有些擔憂那位白衣公子的安危:“用……腿跑的嗎?”
蕭朔:“……”
“自然是用腿跑的。”都虞侯當即改口,“殿下為人仁愛,待人和善,定不會為難他。”
“錯在我。”
蕭朔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東西,出言打斷,低聲道:“我只是不知……該如何認錯賠禮,哄他消氣。”
都虞侯隱約聽出來了端倪,與身后幾個校尉低聲討論一番,大略有了主意:“那公子可住在王爺府上麼?”
“今日之前還在。”蕭朔蹙眉,“過了今日,不可預料。
”
都虞侯:“……”
都虞侯不曾想到他們王爺竟嚴謹至此,頓了頓,點了下頭:“那便…
…也算。”
自古至理,床頭吵架床尾和。大半個殿前司都道王爺那白衣公子瀟灑疏曠,想來定然胸襟豁達,不會計較一星半點的不快。
“既然住在王爺府上,與王爺便是一個家門里的人,關起門來好好說便是了。”
都虞侯看著蕭朔神色,寬他心道:“若是王爺理虧,也不妨買些東西,回去小意周全些,賠個不是。”
“這些都已用過多次,只怕難有效用。”
蕭朔眉峰緊鎖:“你們平日里哄房內人,都是如何做的?”
都虞侯平日都是頂著酒壇子跪算盤,到要緊處,拿大頂翻跟頭也是有的。此時看看王爺凜然不可侵的架勢,不很敢說,干咽了下:“大抵……”
話未說盡,聽得一陣喧嘩。看過去時,幾個半大稚子追著亂跑嬉鬧,眼看沖散了人群。
其中一個跑得太快,沒看清路,腳下一滑,竟一頭向河堤下栽了下去。
此時天寒地凍,汴水雖未凍實,卻也盡是細碎冰碴,寒意刺骨逼人。若跌進去,縱然運氣好保住了一條命,只怕也要寒氣入骨,狠狠生上場病。
殿前司離得太遠,出手已來不及,都虞侯心頭一緊:“留神――”
眾人頭頂,不知哪處屋檐掠下一道人影,撈著那孩子,朝蕭朔劈手扔了過來。
兔起鶻落,電光石火。諸人還來不及反應,蕭朔已將人穩穩接住,扔在都虞侯懷中。
云瑯撈了人,腳下便已失了著力處。他輕功再好,也總歸不能平白生出翅膀飛起來,橫了橫心打算去汴水里游一通,剛屏氣閉眼,忽然聽見風聲。
蕭朔摘了腰側刀鞘,脫手擲出去,正拋在他腳下。
云瑯還跟他堵著氣,磨了磨牙,心道蕭小王爺好歹還有些長進,踏了那刀鞘一借力,身形卷到對岸,穩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