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虞侯跟著蕭朔這些日,沒見琰王殿下有過半點笑意, 此時眼睜睜看著他眼底溫然, 一陣愕然, 又悄悄照云瑯仔細打量了幾眼。
云瑯有了零嘴吃,心滿意足,朝都虞侯一拱手便上了樓。
都虞侯看他舉手投足, 竟覺得隱隱眼熟,心中莫名跟著牽動:“殿下……”
“本官巡視至此,覺得疲憊,恰逢午時休憩,上去坐坐。”
蕭朔道:“帶人巡視,不得疏忽。”
都虞侯忙收回念頭,低頭道:“是。”
蕭朔解了腰牌遞給他,略過醉仙樓酒博士的熱絡招呼,徑直上樓,進了琰王府素來定下的松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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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內,云瑯已摘了披風,照舊坐在了那一扇窗前。
他認得蕭朔的腳步聲,仍看著窗外景致,不用回頭,將手里剛剝好的栗子拋過去。
蕭朔聽見風聲,揚手接了云少將軍堪比暗器的栗子仁,合上門:“梁太醫說,你經脈舊傷累累,還該再調理幾日。”
“我天賦異稟。”云瑯順口胡扯,“現在生龍活虎,力能扛鼎,一頓飯能吃八個饅頭……”
蕭朔已有數日不見他這般有精神,看了云瑯半晌,點了下頭:“好。”
云瑯還在亂講,聞言一愣:“好什麼?”
“我去讓酒樓置辦。”蕭朔道,“一尊鼎,八個饅頭。”
云瑯:“……”
蕭朔神色坦然,回身就要出去吩咐。
云瑯眼睜睜叫他將了一軍,偏偏又生怕蕭朔真能干得出來,眼疾腿快,過去將人面紅耳赤拽住了:“干什麼,聽不出玩笑?胡鬧……”
“你也知道胡鬧。”蕭朔道,“才好轉些便迎風騎馬,若著了涼,有你好受。”
云瑯穿得厚實,又暖暖和和裹了披風,知道蕭小王爺只是操心成癮,不同他計較,將人一并拉到窗前坐下。
蕭朔被他扯著,斂衣坐了,拿過暖爐擱進云瑯懷里。
云瑯由著小王爺操心,乖乖接了焐著手,又看了一眼窗外的繁華街景,將視線扯回來。
“忽然找你,是有些事同你商量。”
蕭朔撥了撥爐中炭火:“本想回府尋你,巡街到一半便回去,總歸太過惹眼。”
云瑯饒有興致:“琰王殿下巡街,定然沒有敢找茬惹事的。”
云瑯才從府里出來不久,他受衛準托付,想起還在開封府大堂上苦哈哈拍驚堂木的開封尹,咳了兩聲,壓壓嘴角:“新官上任三把火,盡忠職守,好生威風……”
“是你說的,叫我揚殿前司軍威。”
蕭朔淡聲道:“如今不用了?”
“用。”云瑯不怕事大,“再多抓些,把開封獄塞滿了,還有左右軍巡獄。”
蕭朔不受他攛掇,掃了云瑯一眼,拿過熱騰騰的茶壺,倒了兩盞參茶,將一盞細細吹了遞過去。
云瑯接過來,小口小口抿著喝,抬頭正迎上蕭朔視線。
云瑯既不曾給小王爺那杯加巴豆,也不曾把參茶偷偷倒在蕭朔坐墊上,被蕭朔這樣看著,一陣莫名:“看我干什麼?”
“不做什麼。”蕭朔道,“只看看,喝你的茶便是。”
他這幾日忙得團團轉,分身尚且乏術,回府也只是略停一停,等云瑯睡熟了便要再走。
此時清清靜靜坐了,說上幾句閑話,看一看云瑯,奔走操持的疲累就已散了大半。
云瑯一愣,迎上蕭朔視線,忽然明悟,笑了笑:“閉眼。”
“不必。”蕭朔蹙眉道,“有正事,你——”
云瑯向來沒耐性,扯過披風,給蕭小王爺當頭罩了個結實。
蕭朔:“……”
“磨刀不誤砍柴工。小王爺,幾天沒歇息了?”
云瑯欺近過來,拿了個坐靠放在蕭朔身后,將他按回榻上:“知道你有要緊事,恰好我也有事,理一理,慢慢說。
”
蕭朔叫他一按,坐回暖榻,沒再開口。
云瑯回身,催了酒樓伙計將飯菜酥酪盡數上齊,將門鎖上,又要了盆熱水。
蕭朔叫云少將軍蒙得結結實實,向后靠進座靠,靜心理著念頭。
云瑯的披風是他特意找人做的,厚實保暖,擱在內室香格旁,染了層極淡的折梅香。
眼前一片暖融寂暗,蕭朔闔了眼,肩背慢慢放松,太陽穴的脹痛也像是跟著隱約淡了些許。
“我見了開封尹,同他說了幾句話。”
云瑯的嗓音混著捧水聲,比平日安穩了不少:“回頭再同你細說,總歸我眼下覺得,年關時要有翻天大事。”
云瑯與蕭朔待久了,知道怎麼說話最叫蕭朔放松,不同他打趣渾扯,慢慢道:“你我須得提前準備,摸清襄王在京中布置,聯絡助力。”
“按他一貫作風,只怕不止京中那些戰馬鐵騎。”
云瑯道:“襄陽府太遠,據守尚可,應當不能作為呼應。我來時想了一圈,如今戎狄使臣遲遲不去,盤桓京中,只怕除了窺探我軍備實力,還另有所圖……”
“的確另有所圖。”
蕭朔歇了一刻,掀開披風:“我找你,便是因為這個。”
這幾日殿前司例行巡查,執法鐵面無私,縱然有新官上任的殺威棒,卻也是有意震懾戎狄,以鎮北疆形勢。
此前幾天,巡查時已隱約見了端倪。今日蕭朔命人佯做放松,果然引得戎狄坐不住,開始在京中四處活動。
云瑯細聽了,眼睛一亮:“你都跟了?”
“不便打草驚蛇,跟得不緊。”
蕭朔道:“摸出一家兵器鋪子,一家藥鋪,兩家茶肆。余下的大致還有三到四處,警醒得很,叫他們甩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