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朔蹙眉:“做什麼?”
“有些礙事。”老主簿道,“清一清,方便小侯爺沖過來。”
蕭朔越發莫名:“什麼——”
老主簿深吸口氣,放聲急呼:“王爺!快來人!王爺吐血了,噴泉一樣冒哇!止不住,快拿盆來……”
蕭朔:“……”
蕭朔叫他赧得幾乎動怒,咬牙沉聲:“胡鬧什麼?!吐血幾時還要盆了,誰會信?噤聲——”
話才說到一半,內室的門砰一聲打開,云小侯爺已一頭撞了出來。
撞得太急,沒能剎住,一溜煙順腿飄上了床邊暖榻,氣力方竭,一屁股坐在了王爺腿上。
老主簿笑吟吟功成身退,輕手輕腳走出書房,替兩位小主人嚴嚴實實合了門。
第六十五章
燭影輕搖, 月色宜人。
少將軍只穿了寢衣,臉色通紅,坐在據說噴泉一樣冒血的蕭小王爺腿上, 咬牙切齒:“好家伙……”
蕭朔堪堪抬手, 將他攬住。
老主簿事了拂衣走得急,竟沒了人證。蕭朔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頓了下,低聲道:“我——”
云瑯:“噴泉一樣,噗嗤噗嗤咕嘟咕嘟吐血。”
蕭朔:“……”
他有心糾正云瑯, 老主簿原話并沒說得這般形象。迎上云少將軍黑白分明的眼刀,將話咽回去:“沒有。”
云瑯這般輕易被誆了出來,很是記仇:“好大一桶,一尺寬一尺深。”
蕭朔:“……”
云瑯萬萬想不到蕭小王爺學得這麼快, 痛心疾首:“一桶復一桶, 一缸……唔!”
云瑯沒了音, 錯愕睜圓了眼睛。
蕭朔素來說不過他, 低頭吻住了云少將軍的滿腔怨氣, 手臂使力, 將云瑯向懷里攬了攬。
云瑯被他親了幾次, 仍緩不過來, 轟的一聲,整個人便又燙了一層。
外間不比內室, 沒到半點聲音都被氈毯融凈的靜謐安寧, 窗戶雖銷得牢, 仍能聽見外面的風雪聲。
風雪呼嘯,燈在檐下輕晃,時而有玄鐵衛巡邏, 踏雪踩過。
在這里做這種事,莫名便添了層難以名狀的天知地知。
蕭朔只為叫云瑯消氣,察覺到臂間身體微僵,向后撤開,輕聲道:“不喜歡?”
云瑯清了清喉嚨,訥訥:“……喜歡。”
“只你我。”蕭朔道,“不會有人來打擾。”
云瑯自然清楚,挪了個舒服的姿勢,朝臉上扇了扇風:“知道。”
蕭朔靜看他一陣,拿過薄裘將兩人一并裹了,摸了摸云瑯的額頭。
室內有暖榻,其實不冷,云瑯身上卻仍涼得厲害。
臉上熱意稍許褪去,額間薄汗冰在掌心,濕冷就顯得格外明顯。
“不要緊,多吃兩頓飯就好了。”
云瑯不以為意,扒拉開蕭小王爺的手:“你那藥浴的湯池修得怎麼樣了?若是剛壘了個邊,我來日便跳進荷花池里頭自去泡……”
“大致修妥當了。”
蕭朔不受他激,順勢將云瑯的手握了,暖在掌心:“我剛醒,府內事只大略知道,你好歹允我一日,不必這般急著舉身赴清池。”
云瑯被他從容噎成了孔雀,掛在東南枝上,一時語塞:“……”
蕭朔拿了備著的點心,挑了云瑯喜歡的,掰了一半,遞到他唇邊。
云瑯悻悻低頭,慢慢嚼著點心,忽然覺得不對:“以后莫非我次次吵不過你?”
自小兩人吵架,蕭朔便沒能占著半點上風。縱然鬧到了王爺王妃面前,小皇孫也因為措辭太嚴謹、說得太慢,往往還沒說完,已被云瑯搶先告完了狀。
如今沒了長輩裁奪,云瑯便已失了先手。蕭小王爺這些年過來,竟也修煉得越發靈臺清明、辯口利辭。
云瑯吃了暗虧,胸中氣不平,一口咬下去:“好生耍賴。
”
“要在朝堂周旋,自然要練言辭面皮。”
蕭朔及時收了手,沒叫云小侯爺咬個正著,將點心自己慢慢吃了:“你將就些,待湯池修好,坦誠相對時,我自不會同你說這些。”
云瑯隱約覺得這個“坦誠相對”用錯了地方,不及細想,已被蕭朔攬著抱了起來。
云瑯一晃神,拽住他袖子:“又要去哪?”
“回內室。”蕭朔耐著性子,“你如今沒了內勁護體,氣血既虛且怠,自然會覺得極疲倦。”
按梁太醫推測,云瑯此時本不該醒,少說也要再昏睡個兩三日。
云瑯已用了麻沸散,又被他設法推拿過穴位經脈,應當不至于疼到睡不著。在他身邊卻還不肯睡,多半是仍安不下心。
“明日我去上朝,無非走個過場。”
蕭朔撫了下他的額頂,將云瑯輕放在榻上:“到不可為之時,假作傷勢發作、順勢退回府中就是了,不必擔憂。”
云瑯倒是清楚這些,展平了躺下去,躺了一陣:“我只是在想……襄王一派是不是消停過了頭。”
云瑯枕著胳膊,皺了皺眉:“事事都按著咱們的心意走,處處都和所料的一樣,我反倒覺得不安穩。”
“問過這幾日情形,我也有此一慮。”
蕭朔道:“本想明日上朝,去探探虛實,回來再同你商量。”
“若是有什麼坑挖好了等著,等你探出虛實,人也已在坑里了。”
云瑯失笑:“如今你我命都金貴,誰也不能輕易出去趟險……你這毛病記得改。”
蕭朔坐在榻邊,將云瑯一只手握了,靜了片刻,輕點了下頭。
“襄王處心積慮,看玉英閣內里機關調整,已非一朝之力。”
云瑯沉吟:“如今回頭看,凡是我們覺得奇怪的地方,只怕處處有這一股勢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