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第一句。”蕭朔道,“后面便是我說的,你那時倒了茶,與我說——”
“可以了。”云瑯叫停,看著蕭朔,身心敬服,“我敢編,你就敢往下記嗎?”
蕭朔淡淡反問:“你說的話,哪句我不曾記住?”
云瑯被他詰住了,一時沒能說出話,喉嚨輕動了下,抿了抿嘴。
“況且。”
蕭朔靜了片刻:“那一段,編得其實也很好。”
“真摯動人,并不蒼白,并不流水賬。”蕭朔道,“但的確應付了事。”
云瑯被他提醒,隱約也記起了自己都胡謅過些什麼,聽著蕭小王爺的真實點評,極不自在:“……哦。”
“下面我也仍記得。”
蕭朔給他背:“月夜寒涼,我身上卻暖得發燙……”
云瑯徹底聽不下去,扎在蕭小王爺胸口,只求一頭立時撞死。
蕭朔停了話頭,抬手環住他。
云瑯奄奄一息抱拳:“小王爺,看在往日之情,給個痛快。”
“那天的茶葉。”蕭朔輕聲,“是我派去追蹤你的人,在你走后,去了你藏身的地方,見你用來喝的。”
云瑯愣了愣,細細回想了下:“你說用來泡茶葉蛋,茶湯灑了咱們倆龍鳳胎一身那個?”
“……”蕭朔攬著他,將身上熱意分過去,慢慢暖著云少將軍幾乎冷透的四肢百骸:“是。”
“味不對啊。”云瑯咂摸兩下,“我當時還覺得,那茶葉其實已不錯了……”
蕭朔緩聲:“我那時自欺欺人,硬要叫自己相信,你這些年過得其實不錯……直到那一日,再騙不下去。”
“那我幫你騙。”云瑯大大方方,“我現在過得不錯。”
蕭朔看他一陣,沒再說下去,凝神聽了一陣:“火比方才更烈,還要燒些時候,再歇一陣。”
云瑯對蕭小王爺聽墻角練出的本事很信任,正好身上涼得厲害,索性不客氣,展開了挨上蕭朔熱乎乎的胸肩。
蕭朔掌心也燙,貼著他背后,仔細護牢了脊柱心脈。
這般熨帖著,四肢百骸慢慢攢起熱意,溫溫烙進心底,舒服得不成。
云瑯近些年病追著傷,少有這般愜意的時候,忍不住瞇了瞇眼睛,打了個哈欠。
蕭朔低頭,親了親他的眉眼:“再睡一刻。”
“不困了,還得琢磨一會兒出去的辦法。”
云瑯折騰半天,挑出來了個徹底舒坦的姿勢:“你好說,我得有個緣由……”
“我帶護衛緝捕盜匪。”蕭朔慢慢道,“追到第七閣,盜匪——”
云瑯看他費勁,笑著替他補上:“炸碎了,拼不起來,血肉模糊認不出人,然后呢?”
蕭朔深深望他一眼,靜了片刻,繼續道:“我二人困在七閣,眼看危急,竟誤觸了機關,栽進密道,一頭掉了下來。再醒來,已在了此處。”
“好歸好。”云瑯揉揉肩膀,“可惜人家侍衛司有眼睛,看著你單槍匹馬、沒帶護衛。”
蕭朔平靜道:“我也有眼睛,看著奸人以袖鏢暗害。若擒之,必親手誅殺,以泄心頭之很。”
云瑯倒沒想到這一層,聞言怔了下,細想了一陣:“也是。”
侍衛司手中雖說有些把柄,蕭朔腰上卻還插了個貨真價實的袖鏢。
兩邊都有見不得人的事,真在明面上掰扯起來,倒是誰也不方便攀誰。
“這話拿來對付開封尹,自然能行。”
云瑯琢磨了一圈:“到皇上面前,你如何說?”
蕭朔淡聲道:“到時候再說。”
“……”云瑯肅然起敬:“這般想得開嗎?”
“我能闖上來,全賴機關被毀,卻也難免傷損。”
蕭朔道:“火滅之后,殿前司四處搜索,終于在此處發現了我和我的護衛。急上前時,才見兩人都已重傷昏迷,不得不回府救治休養。
”
蕭朔:“少則十日,多則半月,才能清醒。”
“這個好。”云瑯眼睛一亮,“我們如今已將京中平衡攪亂了,進退都兇險,不如不動,先看他們如何做。”
蕭朔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事情不都安排妥了。”
云瑯看他神色,有些莫名,伸手晃了晃:“還有什麼可想的?”
蕭朔看他片刻:“你一時忍不住。”
“……”云瑯摸了摸他的額頭:“啊?”
蕭朔:“抬手卸開我身上衣帶,將我翻了個個兒。”
云瑯:“……”
蕭朔垂眸:“我要掙開,偏不自知,反倒叫你擁了個正著……”
云瑯咬牙切齒:“蕭、小、王、爺!”
云瑯沒想到他竟還糾結這個,又氣又樂:“這東西你背這麼熟干什麼?京城書鋪不讓印的,你抄下來也只能自己看……”
“我為何不準自己看?”蕭朔道,“這分明是我五年都未做過的好夢。”
云瑯被他當胸一刀,沒說出話,立在原地。
“可惜。”蕭朔比他還想咬牙,低聲切齒,“你說到這,后面便是‘太長,中間略過’……”
云瑯干咳一聲,摸了摸蕭小王爺的胸口。
“……罷了。”蕭朔側過頭,壓了壓念頭,“此處也不是胡鬧的地方,你胸口暖得差不多了,自己翻個面——”
“等一會兒。”云瑯清清嗓子,“你先閉上眼睛。”
蕭朔微怔:“做什麼?”
“讓你閉你就閉,你管我做什麼。”
云瑯向來沒耐心,扯了蕭小王爺的衣帶,徑直將他雙眼蒙上:“別動。”
蕭朔蹙了蹙眉,原本想開口,又停下來。
按照云少將軍此時雷厲風行的做派,他若是再問一句“為什麼不能動”,只怕就要被綁上。
蕭朔負了手,在衣帶下閉上雙眼,依言不再動彈。
云少將軍豁達疏曠,是最明朗干凈的心性。看著胡鬧,其實被先帝先后與太傅教養得極敦厚守禮,百八十種花樣從來都只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