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主簿仍覺不安,為難道:“話雖如此,畢竟太過兇險了。”
老主簿盡力攔云瑯:“如今雖然休朝,大理寺卻慣有人駐守。若是再遇上巡邏的禁軍,如何是好?”
“侍衛司?他們能碰著我片衣角,都是我那天崴腳了。”
云瑯不以為意:“除非——”
老主簿:“什麼?”
“應當不會這麼巧。”
云瑯摸摸下頜,思量半晌:“我去去就回。您若實在不放心,就給我派個幫手。”
老主簿才想起他已將刀疤派了出去,看了一圈,橫了橫心:“小侯爺,老仆跳不動……”
“您在府里,幫我看著他們造湯池。”
云瑯及時按著他:“讓連勝大哥和我同去。”
老主簿有些錯愕,抬頭看向云瑯。
連勝是端王的貼身親兵,被端王救過命,當初險些便自戕隨先王殉葬。
后來沒能死成,血案之后,便一直留在了琰王府內,率玄鐵衛日夜護衛。
云瑯從刑場回府,便是由連勝帶人領回來的。
那時府中人尚不知當年實情,有些堅信著云瑯有苦衷,處處設法暗中照拂,可也有些如連勝這般,脾氣擰直不會轉彎的,沒少對云瑯冷言冷語。
后來誤會解開了,再見難免難堪。連勝這些日子都在外圍,罕少有往書房來,到現在都不曾露過幾面。
老主簿有些為難:“您若實在缺幫手……”
云瑯無奈笑笑,好聲好氣:“您幫幫我,叫連勝大哥陪我去。”
老主簿眼看著他長大,此時看著云瑯與少時一般無二,心底竟有些發澀:“您……是為了王爺嗎?”
連勝當年隨著端王回京,就曾統領過殿前司,如今的都虞侯還是他的舊部。
如今蕭朔執掌殿前司,若是能有連勝在旁輔助,處處都要得心應手不止一倍。
“王爺……也曾問過。”老主簿低聲道,“連將軍說了,只想在王府內做玄鐵衛……”
“他問?”
云瑯清了清嗓子,站直了板著臉,學著蕭小王爺的語氣:“如今我已執掌殿前司。舊事未改,昔人如故,你若還想回去,便同我說。”
老主簿當時就在現場,此時眼睜睜站著,竟一個字不差的又聽了一遍:“……”
云瑯都替琰王爺愁:“早說了,換個人都聽不出他這是在同連勝道歉。”
老主簿跟了蕭朔這麼些年,半句沒聽出來,一時錯愕:“這是在道歉?好端端的,王爺道什麼歉——”
“誰知道,總歸有事就往身上攬。”云瑯道,“沒能護住殿前司,沒能護住這些忠心耿耿的王叔親兵,昔日肝膽相照、熱血相報的殿前指揮使,如今只能在王府里,日日消磨……”
“……”老主簿一時竟不知該是何反應,心中復雜:“這般……多的意思嗎?”
“他這人,好話就不會好好說。”
云瑯現在想起來還挺不高興,摸了顆偷著說蕭小王爺壞話:“昨夜也是,非要訓我。”
老主簿有些頭疼:“或許——想必是因為您要用刀扎自己……”
“不就是不能用這種?好好說就是了。”云瑯悶悶不樂,“我還會二十種呢。”
“對。”老主簿及時鼓勵,“您就從這二十種里挑一個,好好給王爺些教訓,讓王爺長長見識。”
云瑯摩拳擦掌:“定然。”
“就按著話本里說的,絕不用再改什麼。”老主簿難得見他對了些路子,生怕兩人里有一個再偏出去,“您只管照著挑出來,剩下的我們去準備。”
云瑯斗志昂揚:“知道。”
“這邊對了。”老主簿欣慰道,“您和王爺如今都已是大人了,就該有大人的樣子,做些大人該做的事……”
云瑯受他鼓勵,翻著腦中存貨,正要挑個最帶勁的,書房外忽然傳來了通報聲。
隨著蕭朔出門的玄鐵衛回來了一個,行色匆匆,手里捧了個食盒。
“王爺叫送回來的?”老主簿接了,有些擔憂,“可是外頭有什麼事,叫小侯爺設法照應?”
“沒有。”玄鐵衛搖搖頭,“外面的事很順利,王爺已在陳橋點過卯,如今正整頓殿前司,今日巡了第一次城。”
巡城時,恰好經過了一家茶餐鋪子。
鋪子里賣了好些吃食,王爺看了一會兒,挑了幾樣,裝好叫人送了回來。
此事便很是有幾分年長者的風范,老主簿格外欣然,忙張羅著清了桌子,一樣樣拿出來:“都是給小侯爺吃的麼?”
“是。”玄鐵衛道,“要聽著小侯爺吃完。”
老主簿正收拾桌子,聞言愣了下:“怎麼是聽著?”
“不知道。”玄鐵衛只管傳話,不明就里,搖了搖頭,“有四樣。”
老主簿端著一碟子酥瓊葉:“……”
“這一碟,叫落雪聲。”
玄鐵衛指了指,又拿出另一碟糖脆梅配糖豌豆:“這個叫風雷響。”
云瑯:“……哦。”
玄鐵衛端出一碗三鮮大熬骨頭羹:“這個叫西窗聽雨……”
“聽他大爺的雨!”云瑯實在壓不住火,“這麼粗的骨頭!這要能叫人想到窗欄桿,我都能把大宛馬拉上樹——”
“小侯爺,小侯爺。”
老主簿堪堪攔著,焦頭爛額,匆忙催最后一樣:“那個是什麼?看著很是精致可愛,可是如今汴梁的新品?”
“這是牛乳酥酪做的,里頭填了琥珀蜜。”
玄鐵衛將最后一碟端出來,仔細平穩著放在桌上:“由手極巧的匠人,趁著酥酪將凝未凝時,嵌上蜜豆做眼睛,再順勢雕成玉兔的形狀……”
老主簿好歹松了口氣:“王爺可是看了這個,才叫停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