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只要有地方借力,能上幾丈高的房頂,如今這口氣每次都斷在這兒,續不上,就只能跳上去七八尺,一著急就覺得肺里癢想咳嗽……”
傷在自己身上,云瑯自然一清二楚,色急攻心一口氣招干凈了,拽著蕭朔:“能泡湯池了吧?”
蕭朔靜聽著,伸手將云瑯攬進懷里,闔了眼。
云瑯趴在他懷里,后知后覺:“……蕭朔。”
蕭朔緩過胸口那一陣激烈痛楚,覆著他的頸后,慢慢揉了兩下:“能,我這便叫人去建,你允我幾日。”
云瑯:“……”
“空手套白狼!”云瑯活生生氣樂了,“小王爺,你原來都這麼會的嗎?還說自己不懂,我看你分明——”
“我覬覦你日久。”蕭朔低聲道,“研讀醫書時,不知為何,情難自禁。”
云瑯心說研讀醫書能研讀出這個,孫思邈李時珍華佗扁鵲怕是要組團來扎你。
他有心同蕭小王爺算算賬,看著蕭朔神情,到底硬不起心:“行了……你若真打算弄,我還知道先帝有幾塊暖玉藏在什麼地方,回頭一塊兒弄來。”
云瑯自己也忍不住意動,壓了壓念頭,把衣襟掩上:“有件正事,比湯池要緊,你明日得去看看。”
蕭朔蹙了下眉:“什麼?”
“方才你說官銀,我忽然想起件很要緊的事。”
云瑯道:“我當初逃亡前,回了一次府,拿了送你那個護腕走。”
“此事我知道。”蕭朔道,“你還拿了我的一件衣服、一條發帶。”
“這個不論……”云瑯干咳一聲,“不算這些,我還扛走了你們府上的兩箱銀子。”
蕭朔:“……”
蕭朔:“?”
“我逃亡。”云瑯強詞奪理,“不要盤纏嗎?”
“兩箱官銀,是你拿的?”蕭朔道,“一箱一千兩,我不知你原來這般……氣蓋世。
”
云少將軍力拔山兮,干咳了下,謙虛恭謹:“一斤十六兩,一千兩六十斤,兩箱子也不過一百二十斤……”
“你既進了府庫。”蕭朔問,“沒發覺箱子邊上,其實就放著一摞千兩銀票嗎?”
云瑯:“……”
云瑯舊傷有點疼,按著胸口緩了緩氣:“不說這個。”
那兩箱銀子不全是他要用,其中一大半,其實都托人設法熔煉過了。
銀子磨去官銀印記,由黑市煉銀好手改成不起眼的碎銀紋銀,由已散在各地的朔方舊部一手倒一手,千里迢迢送進了朔方軍。
云瑯當時忙著八面補漏,能兼顧到這件事已是極限,此時再回想,便記起當時的一處不對勁來:“我不方便找京城的地下錢莊,只能在周邊找,當時找的那個暗莊,本不愿接這單生意。”
“地下錢莊雖然有贓銀流通,但這等掉腦袋的事,等閑暗莊不愿做,倒也沒什麼。”云瑯道,“可那一家回絕的,給的答話卻是……手上的官銀太多,忙不過來。”
蕭朔靜思一刻,神色微沉:“馬隊。”
“正是。”云瑯點頭,“那時候京中混亂,朝堂嚴加整肅,官員束手,商旅凋敝。忽然要大筆銀子的,就只有那一單生意。”
西域馬商每年不遠千里,自玉門關迢迢趕過來,最好的大宛馬。
倘若沒有意外,這批馬理該順順利利賣給禁軍和金吾衛。
“偏偏當時出了亂子。”云瑯道,“這批馬最后不知去了什麼地方。這件事和當時的風波比起來,實在太小了,故而也沒人注意……”
“你當時找的。”蕭朔點了下頭,“是何處的錢莊?”
云瑯:“京西南路,襄陽府。”
兩人對視一眼,心里都隱約有了念頭。
云瑯坐不住,當即便要起身,被蕭朔拉回來,一屁股坐回了蕭小王爺腿上:“干什麼?”
“明日你我出門,各自忙活。”
蕭朔道:“今日晚了,先歇下。”
“晚上好做事。”云瑯這些年晝伏夜出慣了,拍拍他手臂,“我大致知道馬隊去了什麼地方,先去探探路,你放心,定然不會有半點事。”
蕭朔垂了眸,扣住云瑯脈門,抬手按了他心經穴位,稍稍施力。
云瑯猝不及防,疼得眼前一黑,幾乎栽進他懷里:“怎麼回事?!”
“照你說的舊傷情形,大致能推出你傷損在了什麼地方。”蕭朔道,“這一處若疼得厲害,便是你今日休息不足、內有虧空。”
云瑯匪夷所思,半信半疑抵著蕭朔心口那處穴位,又敲又按了半天。
“好了。”蕭朔握住他的手,將人扣下,“我比你康健得多,你——”
云瑯看他半晌,輕嘆口氣。
蕭朔蹙了蹙眉:“怎麼?”
“你說的這個我不懂,不知真假。”云瑯道,“可我知道,這處穴位在武學之中是各脈之會。按方才的擊打力道,縱然是個好人,也該內氣漫散,心慌意亂,重則心神失守、昏迷不醒。”
云瑯攥著袖口,一點點擦干凈了蕭小王爺額頭的冷汗:“你若疼,也該告訴我,別自己忍著咽了。”
蕭朔肩背微繃了下,闔了眼,低聲道:“我——”
“往日都是你照料我,今日換一換。”
云瑯不再惦著往外跑,握了蕭朔的手臂,緩聲引他躺下:“歇一會兒,我也在呢。”
蕭朔幾乎不知該如何歇息,盡力將肩背松下來,卻又忍不住睜開眼睛:“我很好,不用折騰這些。”
“好好。”云瑯隨口答應,“躺平。”
蕭朔不愿與他擰著來,蹙緊眉沉默一陣,無聲躺好。
“知道你難受。”
云瑯有樣學樣,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別繃著,再躺平點兒。”
蕭朔被云少將軍威風凜凜地呼喝著,靜了片刻,慢慢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