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自己都已說不下去,搶先惱羞成怒:“閉嘴。”
“況且。”蕭朔靜了片刻,“一炷香,在你心中我——”
云瑯磨著牙,抬起條胳膊,哇呀呀揍了蕭氏登徒子一拳。
云少將軍身上帶傷,連羞帶赧,力道使得越發不足。蕭朔從容抬手,接了他軟綿綿的一撓:“命犯白貓。”
云瑯愕然:“什麼?!”
“白兔。”蕭朔從善如流改了口,將他那只手還回去,“今日事多,沒顧得上用飯,我只是出去要些吃的。”
云瑯向來不留意這些,聽見他說才忽然醒神,一陣后悔,將念頭盡數拋了:“你一天沒吃東西?!那還在這兒和我磨蹭?還不快去!”
蕭朔倒不著急,搖了搖頭:“我進了宮,原也沒什麼胃口。與你在一處,便覺舒服些,才覺出餓。”
他不欲叫云瑯跟著著急,要了幾樣簡單吃食,轉回榻前:“今日朝中情形,與你我預計大致不差。皇上有意磋磨我,其實并非壞事,你實在不必太過緊張。”
“我何嘗不知道?”云瑯悶聲道,“他弄這一出,就是想徹底馴服了你,好把殿前司給你轄制。”
云瑯也知道今日就讓蕭朔在宮里跪著,跪上一夜再出來,效果才最好:“可我——”
“你知我,并不亞于我心中知你。”
蕭朔緩聲:“此事不必多說,我自知何其有幸。”
云瑯靜了片刻,覆上蕭朔手背,笑了下:“好。”
“只是你擔心得不錯,今日之后,怕要添些麻煩。”
蕭朔道:“你若有時間,府上防務——”
“已經安排了,把我的親兵跟玄鐵衛混在一塊兒。”
云瑯點了下頭:“宮中、太師府、侍衛司都不足懼,這個你放心。我所想的,是集賢殿那位楊顯佑楊閣老一脈。
”
云瑯理了下思緒,大致將從開封府尹口中知道的事簡略總結,同蕭朔說過一遍:“如此施恩,籠絡牽制寒門學子,是為動搖朝堂嗎?”
“是為分權。”蕭朔稍一沉吟,“如今朝中,官員子弟蔭補成風,幾乎與科舉錄取成對半之數,為了騰出位置,有不少職官重復,已有庸官泛濫之像。”
云瑯被他一點,也明白過來:“寒門苦讀不易,一旦入仕,定然惕厲警醒,一掃頹唐庸怠之風。”
云瑯想通此事,舉一反三,也大致明白了那時蔡老太傅所說的:“這個時候又有職官重復,相當于各占一半。對上那些承祖蔭的官員子弟,甚至可能一舉反制……”
蕭朔點了點頭:“雖然諷刺,卻大致不差。”
“依開封尹說,這些寒門子弟,也未必便全都甘心被挾制驅使。也有一心為國為民的,仍苦撐不退。”
云瑯道:“他已答應了幫我們甄別鑒選,回頭你看一看,是否信得過。”
蕭朔拿過盞茶,喝了一口:“好。”
“飯怎麼還沒好?”云瑯看了蕭朔半晌,皺了皺眉,忽然扯開話頭,“催一催,上些點心也行……”
“點心不能當飯吃。”蕭朔有心板板他這個毛病,以身作則,“我也并不很餓。”
云瑯不服氣:“怎麼不餓,你都餓得喝茶了。”
“……”蕭朔將手中茶盞放下:“我若水米未進跪上一宿,明日順理成章昏在殿內,自然會被他延醫用藥、安撫施恩,只要順勢低頭,殿前司的都指揮使便能落在頭上。”
云瑯挑刺:“你都餓得開始說正事了。”
蕭朔平了平氣,看著云瑯:“是誰先要說正事?看來你也餓得不輕,該與我一道吃些。”
云瑯心說誰要吃這個,耳朵紅了紅,不再胡鬧:“你是說,如今我不由分說將你弄出來,便又添了波折……”
云小侯爺有心找茬,好話從來不能好好說。蕭朔心平氣和望著他,撫了下云瑯發頂,溫聲道:“你忍不下去我受折辱、折心志,替我周旋,助我脫身。”
云瑯被他掌心暖著,一時沒找出新茬來,有些不自在地側過頭,抿了下嘴角。
“此事一出,駁了皇上的面子事小。”
蕭朔道:“今日由楊閣老出面,硬保我出宮。如今皇上是否會因此忌憚于我,以為我是他的人,此事還要你來衡量。”
“不會,聰明人最愛懷疑來懷疑去。”云瑯篤然道,“你可記得當初開封尹受罰?在開封府前被明詔申斥,楊閣老也不曾管。”
“在我們這位皇上眼里,但凡已是他們一方的人,楊閣老是不會出面保舉的。”
云瑯道:“他們保你,恰恰因為你不是他們的人,有意施恩、拉攏于你。”
蕭朔沉吟片刻,點了下頭:“原來你計劃在了此處。”
“我和他拉鋸這些年,該看的都看了個遍,總不能一點后手也不留。”云瑯笑笑,“當初暗門行刺之事,只你一個口說無憑,皇上還可能不信。如今楊閣老的恩已施到了臉上,他再不急……多半是裝的。”
“在府上等著就是了。”
云瑯挪過去,把蕭朔往外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著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大印自己掉你腦袋上。”
蕭朔被他催得無奈,斂衣起身,要出門去問。
“給我帶半份雕花蜜煎,我要金桔嫩筍的,還要半碗甘豆湯。”
云瑯見縫插針:“還要半盤子的熟筍肉淘面,這個是正經吃食,你別總訓我。”
蕭朔看他半晌,唇角抬了下,停住腳步:“府上都只有整份整碗,沒有半份的。
”
云瑯硬邦邦地清嗓子:“我如今脾胃未復,吃不下一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