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亂動,有些不該貼蹭的……”
云瑯燙熟了,腳下沒譜,在花園里亂撞了幾次,踩著窗沿飄回了書房。
蕭朔替他攔了下窗欞,也翻回去,關了窗戶:“莫怪我忍不住。”
云瑯從頭一路滾熱到腳,轉了幾個圈出不去,扎在榻上:“不用說了!”
云少將軍朝令夕改,蕭朔停了話頭,將人翻了個面,替他在頸后墊了個枕頭。
云瑯枕著枕頭,奄奄一息:“……”
蕭朔坐在榻邊:“方才,你同我說心里難過。”
“不了。”云瑯拱了拱手,“有勞蕭小王爺,我如今好得很,也不難受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氣血也通了……”
“不必強撐。”
蕭朔道:“你每次都逼著自己將這些壓下去,積年累月,發散不出,才會熬成沉疴累及心脈。”
云瑯愣了下,按按胸口,有些困惑:“可我是真覺得不難受了……”
蕭朔懶得同他再費功夫講道理,靜坐一刻,挑了個詞:“家廟。”
云瑯:“……”
蕭朔不疾不徐:“我早心悅你。”
云瑯:“……”
蕭朔望了他一眼:“云心無我,云我無心……”
“小王爺。”云瑯摸出匕首,拍在他手里,“請立時一刀捅死我。”
蕭朔蹙了蹙眉,將匕首收起來:“怎麼又拿出來了?”
“這把趁手,那個藏寶庫我去得比你還多呢,門口小獅子尾巴就是我掰掉的。”
云瑯臉上還熱,他好不容易緩過那一陣了,如今被蕭朔翻扯出來,很不高興,翻了個身嘟囔:“你不說當摯友兄弟也好?那就勞煩摯友替我吹個燈,我困了,要睡一覺……”
“這是前半句。”蕭朔看著他,“我后面還說了,今日才知自己原來不甘心。”
“……”云瑯沒細聽全,怔了下,有些訕然:“是嗎?”
蕭朔早習慣了,不與他計較,將門窗關嚴,吹滅了桌上那一盞油燈。
云瑯自作孽不可活,眼睜睜看著蕭小王爺關門落鎖,一陣不安:“等等,我反悔了,重來——”
“落子無悔。”蕭朔道,“云瑯,誰都會委屈,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不必在我面前也硬逼自己藏起來。”
云瑯不及回神,胸口忽然跟著一絞,喉嚨動了下,沒能出聲。
“你不藏著,我才知道。”
蕭朔輕聲:“我知道了,才好哄你。”
云瑯靜坐了半晌,被心底不知來處的疼煎著,苦笑了下:“可我也不清楚。”
“當初……先帝問過我一次,那之后我其實想了幾日,后來便不敢再想。”
“這些年,我不曾再想過這些事,也沒覺得還能與你有什麼后來。太傅硬給我開了竅,我……疼歸疼,不騙你,叫梁太醫扎倒了的時候,心里其實有些盼著你回來。”
云瑯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說什麼,握了下拳,輕聲道:“后來又聽見你說,覺得只相守也很好,不知為何便疼得難熬,卻又覺得好像也沒錯……”
“我原以為,能相守便知足。”蕭朔看著他,“今日才知我不甘心。”
云瑯盡力笑了下:“那時我性子急,沒聽全,現在知道了。”
云瑯不想再掰扯這個,握著蕭朔的手臂拍了下:“不早了,睡罷——”
“不甘心你我百年之后,縱然同穴,卻不能合葬在一棺、不能日日相伴。”
蕭朔緩聲說完:“不甘心夜夜同衾,卻不能名正言順,以心相抵,換你入我襟懷。”
蕭朔:“我不甘心,后人提起你我時,名姓竟不在一處。
云瑯悸顫了下,心底像是被忽然蠻不講理豁開了個口子,死死壓制著的無數情緒呼嘯而出,將他淹得喘不過氣。
經年累月,泛濫成災。
云瑯胸口疼得厲害,他本能覺得焦躁,抬手想用力捶一拳,卻被人握住了手腕。
云瑯倉促反握回去,死死攥緊,壓著喉嚨里分明的血腥氣,逼著自己張嘴:“我——”
屋內熄了燈,蕭朔在清冷月色里跪下來。
蕭朔跪在榻前,擁住他,吻住了云瑯的全部聲音。
第五十三章
云瑯打了個激靈, 倉促閉了眼睛。
滾燙熱意被盡數往眼底斂回去了,云少將軍生性傲氣得很,眼睫已被淚意蟄得悸顫, 仍牢牢闔著不肯睜開。
蕭朔抬手, 覆住云瑯的雙眼。
掌心干燥,暖暖貼著睫下斂著的濕意。
幾乎只隔了一息,水汽忽然再攔不住,沒有半點聲音,近乎發泄地涌成難抑洶濤。
蕭朔右手不動, 替他遮得嚴實,伸出左手將人抱實。
兩人年少時,云瑯最不喜歡見人哭。
每次拉他逃了課業出去,在汴梁街市上閑逛, 云小侯爺見到被父母訓斥責罵了、坐在地上耍賴大哭的小孩子, 都格外看不慣。
不論那時候他們在做什麼, 云瑯總要甩了他, 不耐煩地去買上一兜楊梅糖, 一顆一顆把人家砸到破涕為笑, 跟著爹娘高高興興抱了糖回家為止。
少年蕭朔心中不解, 回府后去問母妃, 是否要規勸云瑯一二。王妃卻只是無奈笑笑,敲了下他的腦袋。
那之后, 端王妃再給兒子添置衣物、做點心甜釀, 便都帶了云家的孩子一份。
“你剛回來時, 我有意氣你,說后悔將你帶回府。”
蕭朔收攏手臂,將云瑯更深地圈進懷里:“心中想的其實是……當初若不帶你回來, 便不必牽累你。
”
蕭朔閉了閉眼睛,唇畔磕碰廝磨,嗓音低得像是私語:“說后悔告訴你虎符在什麼地方,是因為你那時若不知此事,便無從插手,至今仍該是所向披靡的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