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一時不察,險些沒能拿穩調羹,咬牙切齒:“能不能有點正行?!”
“我是怕你破相嗎?”
云瑯輾轉反側了一夜,看這人不以為意的架勢便來氣:“刀劍無眼,皇上定然自保。這次又沒有玄鐵衛跟著你,若是有個什麼意外……呸呸。”
云瑯自己沒再往下說,將話頭硬扯回來,抬頭瞪他:“云副掌柜又是怎麼回事,你又給咱們倆五十年以后做什麼新安排了?”
“既然我已攬了釀酒賣酒,總要給你找點事做。”
蕭朔從容道:“你挑一挑,看開館子還是客棧。”
云瑯被他引著,不自覺走了走神,剛要答話,倏而反應過來:“說正事!”
“沒什麼可說的。”蕭朔平靜道,“我的正事無非是你,你在府里等我,我豈會不回來。”
云瑯猝不及防,愣愣看著近日來突飛猛進的蕭小王爺:“……”
云瑯心情有些復雜,甚至想去問問老主簿,這些天究竟買了多少話本給王爺看:“那……你自己留神,多加小心。”
蕭朔點了下頭,擱下碗筷起身,要吩咐人準備車馬,又被云小侯爺扯著衣擺拽了回去。
玄鐵衛剛要聽吩咐,眼睜睜看著邁出書房半步的王爺消失在了門口,見怪不怪,又去忙活了。
蕭朔被扯回房里,理好衣擺:“又做什麼?”
“你以前送我出征,磨磨叨叨,能叮囑一天一宿。”
云瑯嘆了口氣:“如今將心比心,我才知道若不憋著,三天也說不完。”
蕭朔看他半晌,沒有答話,也輕嘆一聲。
云瑯莫名其妙:“你嘆氣干什麼?”
“后悔。”蕭朔淡聲道,“早知能這樣將心比心,我一定十五歲考進士試,十七歲就勤勉不怠,日日去上朝。
”
云瑯:“……”
“只是可惜,刺客不能天天有。”蕭朔慢慢道,“不過先帝向來對我們這些晚輩很好,我若去求,說不定能叫金吾衛陪我演幾出戲,三天一行刺,五日一圍剿……”
“行了。”云瑯實在聽不下去,“小王爺,你下次要講笑話,勞煩也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配合著立時捧腹。”
蕭朔蹙了下眉,看他一眼,沒再說。
云瑯將他右手拉過來,拆了原本的袖箭機擴:“當初我送過你一個袖箭,只是后來我逃命急著用,便順手牽走了,竟也沒給你留下。”
蕭朔被他扯著右手,低頭看了一眼:“你那時危機四伏,有袖箭傍身,我還放心些。”
“你是不是還叫人加固過?裝得箭也比從前多,救了我好幾命。”
云瑯點點頭,將嶄新的云紋袖箭替他戴上,仔細扣好:“這是你今年的生辰禮,往后別老出去嚷嚷……說什麼我拿句話糊弄你,就把你的生辰給糊弄過去了。”
蕭朔看他半晌,低頭看了看腕間格外精致的云紋護腕,伸手輕觸了下。
“去罷。”云瑯笑笑,伸手拍他肩背,“我在府里榻上,睡大覺等著你。”
蕭朔似乎仍未回神,順著他的力道走了幾步。
“怎麼了?”云瑯伸手晃了兩下,“受寵若驚,喜極而——”
蕭朔蹙了蹙眉:“我講笑話,當真這般無趣?”
云瑯:“……”
“我練了好些次。”蕭朔低聲道,“原以為已差不多了。”
“實不相瞞,也就是你我年少相識,彼此知之甚深。”
云瑯拍了拍他的肩:“換一個人,定然看不出你在設法逗我高興,又盡力哄我放寬心。”
蕭朔肩背繃了下,掃他一眼,不欲再多說,匆匆出了書房。
云瑯總算扳回一城,扶著門,探出半個肩膀:“蕭掌柜,你謀劃一下,我想樓下開館子,樓上開客棧。
”
蕭朔沒回頭,走得更快了些。
“你我搭配,干活不累。”云瑯扳著門框,興致勃勃,“你管打尖我管住店,你管干活我管收錢。蕭當家的——”
“云瑯!”蕭朔斥退聽得錯愕的玄鐵衛,咬牙沉聲,“又不是在房里,胡鬧什麼?”
“如何胡鬧了?”
云瑯常年行走江湖,見識遠比蕭小王爺廣:“自古生意規矩,誰出錢誰當家。分成你七我三,書房里我說了算,書房外還聽你的。”
蕭朔匪夷所思,看他半晌,轉身便走。
“就走了?”
云瑯忍著笑,熱絡招呼:“蕭掌柜,蕭老板,蕭當家的,蕭大官人……”
蕭朔腳下打了個絆,頭也不回,倉促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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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王入宮上朝,過了一刻,虔國公府的車駕也遙遙進了宮。
天還未亮透,琰王府的人沒叫酒菜、不用陪客,定下了醉仙樓位置最差的雅間。
“小侯爺。”
老主簿拎著食盒進來,看著云瑯,仍有些為難:“王爺不愿您來醉仙樓,咱們吹吹風,熱鬧熱鬧便回去了……”
“他不愿叫我來,是不想讓我勾起舊事,心里難受。”
云瑯坐在窗前:“這兒什麼時候定的名字,可是后來又有別人來過了?”
云瑯當初總來醉仙樓的時候,醉仙樓的老板都還不知道這間雅室該叫什麼,每次都要磕絆好半天。
這次過來,才看見房門上添了個格外風雅的牌子。
云瑯看了好幾次,有些好奇:“松陰居,是什麼典故嗎?”
“這就不清楚了。”老主簿搖搖頭,無奈笑道,“沒別的人來……這間雅室早就叫咱們府上包了,王爺偶爾來坐坐,就順手給定了個名字。”
老主簿怕云瑯誤會,特意強調:“王爺也很少來,每次來只吃點心,從不喝酒,也不叫絲竹侍女。
”
云瑯按按額頭:“我也就是同他鬧鬧,沒當真不準他看小姑娘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