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欲,不逾矩即可。”
云瑯一時不察,被他這一句結結實實戳了心,沒說出話,跟著癟了下嘴。
蕭朔引著他,在牌位前上了香,依次跪拜過。
這些年,蕭朔也不曾這般正經地祭拜過。他闔了眼,潛心念了幾句,起身時,云瑯尚不曾動。
廟內昏暗,燭光閃爍。
云少將軍仍伏在地上,肩背微微打著顫,靜得能聽見筋骨微栗。
蕭朔安靜陪著,直到云瑯抹了把臉,紅著眼睛長呼口氣站起來,才又伸出手。
云瑯不知這是不是也是家廟的禮數,把手交出去仍叫他牽著,跟在蕭朔身后:“我跟王妃說了好多話。”
蕭朔點了點頭:“母妃定然聽得見。”
“我還跟王妃保證。”云瑯有點高興,小聲道,“一定百年之后,才和你去找她。”
蕭朔腳步頓了下,牽著云瑯,繼續向外走。
這幾年下來,直到今日,云瑯還是頭一次這麼想長命百歲好好活著,腳下都跟著輕快,扯了蕭朔興致勃勃念叨:“王妃定然就在廟里,看著咱們兩個,你——”
他話頭忽然停在半道,蕭朔從心神中抽離,抬頭跟著望了一眼。
家廟外停了輛馬車,格外眼熟,一眼便認得出是琰王府的。
車轍比平日里看著清晰很多,大抵是裝了不少東西,這一路走過來,都沉甸甸得格外壓分量。
蕭朔不曾叫府里派過馬車,大致猜出了怎麼回事,看向云瑯:“你叫來的?”
云瑯腳程太快,沒想到這輛車能來得這麼慢,幾乎給忘干凈了:“是……”
“大抵是送到了獵莊,外祖父以為我們兩個有用,便叫趕過來了。”
蕭朔過去,掀開車簾:“裝得是什麼?”
云瑯心情復雜:“是……”
蕭朔俯身,拿出來了一小壇美酒。
云瑯:“……”
“不是那一回事。”云瑯生硬道,“是我怕你挨罵,想送給外公的。”
蕭朔點了下頭,將酒放回去,翻了翻,扯出一截紅綢。
王妃有靈,還在廟里看著。
云瑯同手同腳過去,搶過來:“也不是那一回事,是我怕你不肯跟我商量,非要跪在門口不走,準備拿來綁你的。”
蕭朔信了,點點頭:“你說的那一回事,這些應當怎麼用?”
云瑯抱著大紅綢緞,眼前一黑。
蕭小王爺看話本不看全,根本不知道自己打開了什麼,還很有興致,等著他展開講解。
云瑯深吸口氣,端過一壇酒,鄭重抱在胸前:“當真想知道?”
蕭朔點了下頭。
云瑯把那壇酒遞過去:“抱著。”
蕭朔伸手接過來。
云瑯:“頂到腦袋上。”
蕭朔頓了下,還要開口,已被云瑯把酒壇放在了頭頂。
云瑯轉身回了馬車,暗匣里翻找幾次,拿了塊點心,塞進了蕭朔嘴里。
蕭朔蹙眉,含混道:“你——”
云瑯拿著紅綢,轉著求知若渴的蕭小王爺繞了百十來個圈,在他胸前打了朵格外醒目的大紅花,咬牙切齒上了馬車。
第四十八章
虔國公難得見一次晚輩, 很舍不得。見兩人不知為何竟各自從家廟回了獵莊,索性一齊扣下又住了一宿,才將人放回了琰王府。
再過一日, 就到了冬至大朝。
“見機行事, 也別太勉強。”
云瑯一宿沒能睡踏實,翻來覆去,醒得比蕭朔還早:“若是說不通,也別死咬著不放。”
蕭朔掀了被,自榻上下來:“知道。”
云瑯還是不放心, 拿過玉佩貼身戴好,理了理衣襟:“左右還有些時間周旋,只要能拖下來,我們再從中設法, 未必沒有轉圜的機會……”
蕭朔拿過衣物, 看著穿戴得比自己還齊整的云小侯爺:“是我上朝, 不是你上朝。”
云瑯身形微頓, 欲蓋彌彰擋了擋, 將手從枕頭底下拿出來:“我就不能跟著熱鬧熱鬧?”
“要怎麼湊熱鬧隨你。”
蕭朔不上他當:“若是我在大慶殿的房頂上看見你, 當時就罷朝回府, 帶上全副家當去賣酒。”
云瑯:“……”
蕭朔收拾妥當, 過去掀開枕頭,沒收了云少將軍的貼身小匕首。叫來老主簿, 鎖進了王府專放奇珍異寶的密室。
云瑯悻悻跟著, 眼看匕首就這麼回了最初拿出來的地方, 忍不住感慨:“世事輪回,天道有常……”
蕭朔沒聽清:“什麼?”
“沒事。”云瑯犯愁,“你就跟賣酒杠上了?”
蕭朔掃他一眼, 沒翻云少將軍把自己給他攢的酒送了人的舊賬,鎖嚴密室,將云瑯拎回了書房。
下人知道王爺今天要上早朝,特意早備好餐飯,擺在了桌上。
云瑯挑了塊最好看的點心,不急著吃,好聲好氣塞給蕭朔:“我不去大慶殿,就在承平樓上遠遠看一眼。”
蕭朔接過來,用油紙包了收好,依然不為所動:“今日兇險,承平樓下說不定就有刺客,你去湊什麼熱鬧。”
云瑯悶悶不樂:“你不也說了,今日兇險……”
依他們推測,皇上雖說已封了那承平樓下刺客出入的暗門,對方卻未必就會這般作罷,說不定還有什麼后手。
既然皇上有意示弱,說不定還會讓對方多多少少得一得手。
“你又沒應付過幾次刺殺圍剿。”云瑯不放心,“到時萬一磕了碰了,刮破了相,我如何向王妃交代?”
蕭朔喝了口粥,覺得淡了,又加了些糖霜:“我破了相,云副掌柜嫌我難看,便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