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蕭朔平靜道,“母妃大概還會入我夢來,親自教訓我。”
云瑯覺得蕭小王爺多半是在胡扯,一時找不到確切證據,擺弄著衣角,將信將疑皺了眉。
“父王與母妃那般恩愛,如今魂靈想必也在一起。”
蕭朔道:“見到母妃訓我,父王一定會在旁喝彩助威,加柴添火。”
“雖然如此。”這個云瑯倒是相信,看了他一眼,好心開解,“如今你都已長大成人了,王叔想來……不至于再將你扒了褲子打屁股的。”
蕭朔細看著他臉色,眸底緩了緩,抿了下唇角:“雖說不會,總還是不挨訓的好。”
“也是。”云瑯糾結半晌,小聲問,“我若是隨你進去,便沒事了嗎?”
蕭朔點點頭:“不止,還會因為高興,在夢里賞我們些好東西。”
蕭小王爺分明已經開始胡說八道了,云瑯有心戳穿,終歸不舍得,失笑低聲:“能不能自己要?”
“能。”蕭朔輕聲,“要什麼都行。”
“那我想讓王妃回來,給我也做個枕頭。”
云瑯低聲嘟囔:“我看你那個枕頭好,早就想要了,你偏不給我。”
“……”蕭朔:“的確不便給你。”
云瑯就知道,抱著暖爐轉了個圈:“行了,知道你喜歡,天天半夜還偷偷抱著睡覺。有天端王叔給藏起來了,險些急死你……”
蕭朔:“……”
蕭朔只想說些能哄他高興的,一時不察,竟繞到了此事上,有些后悔:“你還想要什麼別的?我幫你同母妃求。”
云瑯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搖搖頭:“沒了。”
蕭朔微怔:“沒有了?”
“的確沒了。”云瑯呼了口氣,扯扯嘴角,“我如今就覺得夠好了,想要的都有,想求的都應。”
云瑯自問,若放在半年前,有人對他說半年后他要過的是這般日子,他只怕寧死都不會信。
“我沒什麼想求的,你就求個平安順遂吧。”
云瑯給他出主意:“這個不算太難為人。你若是求了別的,母妃做不到也就罷了,王叔做不到,只怕還要惱羞成怒,再揍你一頓。”
從端王府到虔國公,一家子不服就揍的火爆脾氣。云瑯從小看著蕭朔被揍大,心里其實很是同情。
家變之后,云瑯再沒想過去能蕭朔的家廟。一時有點壓不住高興,話多了些,拉著蕭小王爺拍了兩拍:“不過也不妨事,王叔要是夢里來揍你,你就大聲喊我。我當即打你兩巴掌,醒過來就好了……”
蕭朔靜聽著他的周全計劃:“于是,便由父王來打我,換成了你親自動手。”
云瑯不料他反應這般快,輕咳一聲,強詞奪理:“我來打你,自然……同別人打得不同。”
蕭朔抬眸:“有何不同?”
云瑯:“……”
蕭小王爺如今靈臺清明,段數眼看越發高了。
云瑯答不上來,頓了下,磕磕絆絆:“自然,自然是——”
“你打我,便不是教訓。”
蕭朔已翻了數冊民間話本,大致知道了云少侯爺這些年苦讀的內容,照本宣科:“這打也分幾種,若是直接動手,輕重拿捏不好,不成意趣。有房內秘術,要用紅綢將人綁縛上,不至太松,不至太緊,還要有美酒佳釀,要涼的,不能熱,雖說用來入口,卻并不真喝下去……”
“別說了!”云瑯潰不成軍,“小王爺,你知道這些說的是什麼嗎?!”
“暫時還不知。”蕭朔平靜道,“那本只講到此處,綁上后打了會怎麼樣,與普通打法有何不同,為何要綁上再打,要美酒做什麼,都在下冊。”
云瑯按著胸口,命懸一線:“下冊你也買了?”
“下冊違禁,朝廷有令,不準書坊印發售賣,只在民間有零星傳抄。”
蕭朔道:“府中有人在找,尚未——”
云瑯眼前一黑:“不必找了。”
蕭朔看了云瑯一眼,他其實仍想再往下看,但此時不欲與云瑯爭執,點了下頭:“好。”
馬車到了地方,蕭朔起身,朝他伸手:“去見母妃。”
“等會兒,舉頭三尺。”云瑯恍惚道,“你方才想的……都忘了沒有?”
“只不過是將人綁上斥打罷了,有什麼可想的?”
蕭朔原本就不明白,如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越發不解:“我這些年,也時常既想揍你、又想將你綁上。”
云瑯:“……”
蕭朔看他像是有些發熱,蹙了蹙眉,伸手試云瑯額頭:“不舒服?”
云瑯自作孽不可活,一口血噎在胸口,奄奄一息:“太舒服了。”
蕭朔不放心,叫人在車外等候,回了車上,拉過他腕脈。
云瑯的脈象向來虛浮,十次有九次要叫人懸心。蕭朔凝神診了半日,蹙緊眉:“你又服了碧水丹?”
“看你像碧水丹。”云瑯面紅耳赤,咬牙道,“就喝了一碗湯藥,效力早沒了。”
蕭朔將信將疑,又細診了幾次,仍覺無端急促:“那又是怎麼回事?”
云瑯把胳膊連袖子一塊兒扯回來,他實在沒臉帶著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進去見王妃,怏怏坐了半晌:“沒事……我下去涼快涼快。”
蕭朔不放心,隨他一并下了車,叫人在避風雪的廊下設了座。
暮色愈沉,風雪呼嘯著低鳴,幾步之外便已看不清人。
云瑯坐了一陣,盡力想了一圈不相干的,撿了件始終在意的事:“對了,我那時候問你三司使的事,那個叫潘晁的。”
云瑯想了想:“你那時候說,他是集賢殿大學士楊顯佑的門生,是不是?”
蕭朔點了下頭:“那天之后,我也托人試著拜訪過他的幾個門生,有所試探,卻都沒摸出什麼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