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也沒什麼可說的,就是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云瑯咳了一聲,耳后莫名熱了熱,扯了下嘴角:“我方才烤羊時,仔細想了半天,我真心想要的……定然不只是你活著。”
蕭朔眸底凝了下,落在他身上,半晌沒有出聲。
“將心比心。”云瑯低聲道,“有些事做了,其實未必是當下最好的那一種……可你若這麼做了,便能比過去覺得開心些,倒也很好。”
云瑯卷著那片葉子,他向來說不習慣這種話,只覺得格外不自在,清了下喉嚨:“故而……往后也是,你有什麼想做的,直接做就是了。”
云瑯:“我說的話,你若覺得聽不進去,是不必照做的。”
蕭朔輕聲:“什麼話都算?”
“對啊。”云瑯不明白話與話還能有什麼不一樣,“你若不愛聽,就當我在唱歌。”
蕭朔靜坐良久,點了下頭:“好。”
“話說回來,與戎狄議和、邊境劃定的事,倒也不必非要爭出個結果。”
云瑯說了一句,看著蕭朔忽而沉下來的神色,伸手按住他:“你先聽我說。”
術業有專攻,云少將軍在這件事上遠比旁人內行,稍一沉吟又道:“有幾樁事情,我們得立即去辦。”
蕭朔看他篤定神色,沉默一刻,點了下頭:“你說。”
“朔方軍無將,只能守不能攻。戎狄也定然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來趁火打劫。”
云瑯道:“如今舉朝避戰,要叫他們不打我們的注意,朝廷是靠不住的。得設法叫他們自己亂起來。”
“北地苦寒,若非乘機襲我邊城,大都不愿在冬日有所動作。”
蕭朔搖了搖頭:“要在此時挑起各部族紛爭,并不容易。”
云瑯不知蕭朔竟還時時關注著這個,怔了下,笑笑:“是。
”
云瑯扔了葉子,撐著胳膊坐正了些:“雖不容易,可也還有些辦法。”
蕭朔蹙了眉:“你當年回朝之前,在北疆仍有布置?”
云瑯端詳他半晌,抬手扯著蕭小王爺的臉,抻了兩下。
蕭朔將他的手攥住,按在一旁:“胡鬧什麼?”
“看一看。”云瑯一本正經,“你這些年要看著朝中動向,要四處找我,還去盯著邊境動向。想得這麼多,如何竟半點不見未老先衰。”
蕭朔沒心情同他插科打諢,壓了壓脾氣,拿披風將人裹住:“接著說,你布置了什麼?”
云瑯沒能研究出來,有些遺憾,收回念頭:“他們的腹地,我曾叫人暗中引水,挖了條渠。”
“戎狄不通引水修渠之法,只當是天然水源,自然沿水有了人煙。”云瑯道,“這些年下來,附近已漸聚了不少人。”
“……”蕭朔靜默了片刻:“你若要下巴豆,府里——”
“不下巴豆!”云瑯惱羞成怒,“你能不能改改這記仇的毛病?!”
蕭朔看了一眼那頭烤全羊,不置可否:“接著說。”
云瑯想咬他一口,磨了磨牙,壓著脾氣:“一條水渠,下藥有什麼用?且不說有傷天和,他們又不缺別的水源,再找就是了。”
蕭朔知道他定然還有后話,點了下頭,將云少將軍的手拉過來。
云瑯不及防備,被他拉過去暖起了手,耳根一熱,不爭氣地沒了脾氣:“又不冷。”
蕭朔閑應了一聲,并未放開,反倒將他的手又向袖子里攏了攏:“既然不是為了下藥,這條水渠又有什麼用處?”
“水是地下暗河,從陰山腳下引出來的。”
云瑯道:“那一片水草豐盛,冬日又有陰山阻隔風雪,是三個部落的腹心之地。
”
“那條水渠是活水,冬日里凍不上。你派人帶兩箱子金沙,暗中混在水底淺沙里,一日倒下去一些。”
云瑯道:“隔個三五日,找個沒人出來的風雪夜,叫人去陰山背后。隨便找一片山石炸毀,裝作山石塌方……”
“再將金沙一股腦倒下去。”蕭朔緩聲,“凡有金礦的地方,定然會有細碎金沙逐水。戎狄見了,自然會以為是山石塌方塌出了金礦,去陰山背后尋找。”
云瑯點了點頭:“若是游牧逐草的時節,倒也未必能成。但此時隆冬嚴寒,任哪個部族,也不會放棄這種機會。”
蕭朔心里已然有數,不用云瑯再細說,一頷首:“知道了。”
云瑯笑笑,也不再多廢話:“第二樁,你想辦法……把殿前司要過來。”
“做什麼。”蕭朔冷嘲,“到不可為之時,我帶著八千禁軍去北疆打仗?”
云瑯細想了半晌,居然覺得也無不可:“倒也行,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被記上,父子三人死社稷,八千壯士守國門,青史傳名……”
“別鬧。”蕭朔低聲道,“如今宮內有金吾衛,宮外有侍衛司,殿前司被死死壓制,我要來又有什麼用?”
云瑯收了調侃,握了握他的手。
當初的事,他也只是聽長輩說起。雖是陳年往事,如今物是人非、故人不在,可畢竟還有些東西留了下來。
若是利用得當,未必不能再派上用場。
云瑯看著蕭朔,稍一沉吟才又道:“你知不知道,當初端王叔剛去北疆時,朔方軍軍力其實遠不如現在,軍心渙散,已經吃了好幾次敗仗?”
蕭朔記事時,朔方軍便已是驍勇善戰的鐵軍,聞言蹙了蹙眉:“多少有些耳聞,但那時年紀太小,不曾親眼見過。
”
“是。”云瑯點了點頭,“端王叔整頓軍制,將朔方軍徹底打散重編,定了分明賞罰,以新軍法訓練作戰,才將軍中風氣整肅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