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瑯才發覺兩人的衣帶竟都還不曾解開,撈過來,順手解著系扣:“你照常入宮,只說早上睡懶了,賠個罪便是了。”
蕭朔低頭掃了一眼,將衣帶按住:“解這個干什麼?”
“換衣服啊。”云瑯向旁邊看了一眼,“主簿還在呢,我總不方便直接脫……”
老主簿眼疾腿快,當即拋下手中托盤,消失在了門外。
“……”云瑯想不通,看著牢牢關上的門:“為什麼?”
蕭朔抬眸,掃了云瑯一眼,將兩人纏在一塊兒的衣帶一并抽出來。
他早起已換了衣物,倒沒什麼,云瑯眼睜睜失去了自己的衣帶,一瞬門戶大開,倉促抬手按住:“干什麼!?”
“你方才說,主簿還在,故而不方便脫。”
蕭朔攥著衣帶,對著空蕩蕩的內室,慢慢道:“現在——”
“也不方便。”云瑯惱羞成怒,“你背過去。”
蕭朔倒并不同他爭這個,背過身,坐在榻邊。
云瑯身手矯捷,飛快摸了自己的衣物,囫圇套上:“對了……還有件事。”
蕭朔仍背對著他:“什麼事?”
“當今三司使是什麼人,有些什麼關系,你清楚多少。”
云瑯理好衣襟,扳著肩膀將人轉回來:“我可認得麼?”
“潘晁。”蕭朔道,“祐和二十年進士,你應當不至一眼都不曾見過,只是不曾在意罷了。”
云瑯的確沒什麼印象,皺了皺眉:“哪家的人?”
“在明面上,他并沒什麼背景。”蕭朔道,“原本是分管鹽鐵的,這些年一步一步升上來,祐和二十九年任職三司使,執掌三司。”
“三司總管全國財政,下轄鹽鐵度支,是整個朝廷的錢袋子。這樣要緊的職位,誰都要眼紅。”
云瑯沉吟:“我聽太傅的意思,這個三司使未必各方不靠……你再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什麼。
”
“好。”蕭朔道,“祐和二十年,主持進士試和殿試的主考是集賢殿大學士楊顯佑。他已致仕多年,我找個時機,去問問他那些門生。”
云瑯愣愣聽著,止不住的油然生敬:“這些亂七八糟的,你都背下來了?”
“……”蕭朔平了平氣,不與他一般見識:“朝中勢力盤根錯節,門生故舊,還只是最不隱晦繁雜的一層。除此之外,還有誰是誰的姻親,誰是誰的同鄉,哪個與哪個府邸挨得近,出入時難免交集。”
云瑯訥訥的:“哦。”
“你既沒睡過癮,再睡一覺便是了。”
蕭朔起身道:“楊顯佑還做過末相,他的門生如今大都在下面做官,尚在京中的不多。我進宮見了皇上,便設法去問,你不必操心這個了。”
“蕭朔。”云瑯還操心別的,從朝堂瑣事的繁雜震撼里回過神,堪堪扯住他,“你發覺了那藏刺客的暗道,告訴了皇上,皇上定然覺得放心欣慰。”
云瑯看了看蕭小王爺的神色:“若是他……勉勵你,你怎麼辦?”
“忍著聽。”蕭朔面無表情道,“不頂撞,也不說不該說的。”
云瑯放了些心:“若是他要給你賞賜呢?”
“受,拿回來給你。”蕭朔道,“砸了聽響。”
云瑯平白多了個體力活,想了想,倒也沒什麼不行:“若是他提起當年往事,試探于你,你怎麼回話?”
“信他說的那些鬼話罷了。”
蕭朔知道云瑯是好心,忍著煩躁,逐一答話:“是他昔日替父王鳴冤復仇,又保住我家爵位。我心中感懷此恩……”
“換個說法。”云瑯橫了橫心,“不這麼說。”
蕭朔蹙了眉:“那要怎麼說?”
“你……先顯得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
自蔡老太傅走后,云瑯就在盤算此事,已大致有了主意:“皇上定然心中生疑,追問你是怎麼回事。
此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任誰碰了都要疼上一疼,你既有所隱瞞,不明明白白說出來,他是不會放你走的。”
蕭朔知道云瑯定然不只這一層盤算,抬了視線,凝神聽著他說。
云瑯扯他,神神秘秘的:“附耳過來。”
蕭朔看他一眼,坐回榻邊,“你在府上,也擔心隔墻有耳?”
“不擔心。”云少將軍坦蕩蕩,“說悄悄話,顯得我出的計謀格外厲害。”
蕭朔:“……”
“真的。”
云瑯一直惦記著這般高深一次:“若不是怕露餡,我就給你寫個錦囊,叫你在皇上問話的時候偷偷打開了。”
蕭朔一言難盡,沒說出話,被云少將軍拽過去,在耳畔格外神秘地低語了一刻鐘。
“……就是這樣。”
云瑯信心滿滿,撐坐起來:“你只管這麼說。”
“如此應對,兵行險著,只怕不妥。”
蕭朔細想了一陣,低聲道:“我也就罷了,若是皇上因此疑心你,定要先滅你的口——”
云瑯將枕邊玉佩仔仔細細戴好了,單手一撐,輕輕巧巧下了榻。
蕭朔尚要入宮,不太想讓他這時候活蹦亂跳,有些提防:“做什麼?”
“你可見過端王叔那些幕僚,是如何跟隨王叔的?”
云瑯興致勃勃:“我在軍中時見過,心向往之,傾慕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幕僚。”蕭朔不耐道,“不必學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虛禮,你——”
“我知道,故而我細想過,自己改了改。”
云瑯點點頭:“既然你我已把話說開,該有個規矩。”
“我將你帶回來,豈是為了這個!”
蕭朔根本不想同他立什麼主仆一般的荒唐規矩,一陣著惱,拂袖沉聲道:“少胡鬧!我急著入宮,你若困了,就自去再睡一覺,待我回來——”
“蕭朔。”云瑯道,“今日起,我便是你琰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