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朔已懶得同他生氣,拿過來咯吱咯吱嚼著吃了,擱下碗筷,起身去內室拿出了樣東西。
“怎麼把這個拿出來了?”
云瑯記得清楚,一掃便認出來了:“這不是你那不能碰的寶貝雙魚玉佩……不對,我記得當時沒有勾云紋啊?”
云瑯把手背在背后,自覺地一下不碰,探了腦袋仔細打量:“什麼時候又重雕過了?”
“沒有。”蕭朔一陣來氣,沉聲道,“原本就有勾云紋,你記差了。”
“不可能,我當時還搶過來看了。”
云瑯搖搖頭:“你忘了?你那時說這東西不能輕易給人,叫我還回來……”
“沒有。”蕭朔咬牙,“我那時說的是,上面有勾云紋,同你的云字相稱,本就該是你的。”
云瑯:“……”
云瑯看著睜眼說瞎話的蕭小王爺,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哦。”
云瑯想不通:“那……是我當時非不要,塞還給你,兩相爭執之下,還不小心摔了——”
蕭朔蹙眉:“摔了什麼?”
云瑯從不曾告訴他自己那玉麒麟摔過,把話收回去:“摔了一個屁股墩嗎?”
蕭朔攥著玉佩,掌心已將涼潤玉質握得微溫,肩膀板了板,橫了心沉聲:“是。”
云瑯點了點頭,心說那我可真是太有病了:“這樣……”
“總歸。”蕭朔不看云瑯,側過頭一口氣道,“如今再給你一次,你若……若戴了這玉佩,便能與我同榻了。你若實在不愿意要,拿去扔了砸了,隨手送人,如何處置隨你。”
蕭朔語氣生硬:“怎麼,云少將軍不敢要,怕這玉佩有什麼蹊蹺——”
云瑯連蕭小王爺都敢要,自然不懼一塊玉佩,順手接過來,端端正正戴在了腰間。
蕭朔垂在身側的手虛攥了下,視線落在他身上,不動了。
“和小王爺同榻抵足而眠。”云瑯低著頭,仔細理好流蘇,“還有別的流程嗎?”
蕭朔深深看他一眼:“……沒有。”
“那就快點兒。”
云瑯已睜不開眼睛,拿過清口茶漱了漱口,自暴自棄,熟能生巧地盤在了蕭小王爺的身上:“困死了。”
蕭朔靜了半晌,抬手將他抱實,護進懷里。
他抱著云瑯,竟無論如何再放不開手,將人結結實實護著,草草吹了燈,將香爐移進內室。
云瑯靜了不知多久,到蕭朔幾乎以為他已睡著了,才終于又出聲:“小王爺。”
蕭朔低頭:“怎麼了?”
云瑯埋頭扎在他肩上,抿了下嘴角:“你想讓我懂什麼,就教我。”
蕭朔腳步頓了頓,立了一陣,低聲道:“你懂不懂……都很好。”
“不好。”云瑯手臂慢慢收緊,低聲,“當初端王叔要奪嫡,試探過我幾次,見我不懂,他就不準我總回府里了。”
云瑯不服氣,偷著跳了幾次圍墻,竟都被那些幕僚客客氣氣送了出來。
再后來,連出入王府的腰牌也被拿回去了。
蕭朔胸口狠狠疼了下,將他放在室內暖榻上,自己也坐了,收緊手臂將人護實。
“你們要我懂什麼,告訴我,我去學。”
云瑯平時寧死說不出這話,今日不知怎麼,再忍不住了:“別再趕我走了。”
“醉仙樓那個雅間,窗戶對著王府。”
云瑯笑了笑:“我夜里喝酒,看著王府的燈亮了又熄,知道是你讀好書睡下了,心里難過得很。”
“我不曾睡下。”蕭朔手臂顫了顫,低聲,“你幾時來,我幾時迎你。”
“我剛回京時,知道是你的生辰,很想來看看你,可又覺得你大抵不會想見我。”
云瑯低了頭,碰了碰那塊雙魚玉佩,扯了下嘴角:“我在御史臺獄,想著你只要能沒病沒災、不生我的氣……該多好。
”
他攥著蕭朔的衣帶,擺弄了一陣,同自己的打了個結:“可后來當真見了你好好的,又不知足,想讓你有話就同我說,別老冷嘲熱諷地說那些刺人的話。”
“你有話便好好同我說了,我又不知足,覺得你能朝我笑笑就好了。”
云瑯:“等你笑了,我又貪得無厭,想多跟你待一待,想扯著你跟小時候一樣睡覺……”
蕭朔安靜聽著,慢慢撫著云瑯的背:“你若知道我心中妄念,便知你這遠算不上貪得無厭。”
“你能有什麼妄念?無非同生共死罷了,我應你。”
云瑯灑脫道:“還有什麼?我都應了。”
蕭朔叫云瑯靠在身上,替他脫了外袍,攬著輕緩躺下:“什麼都應?”
蕭小王爺的動作格外穩妥輕柔,室內安穩,折梅香氣氤開月色,將人溫柔地往黑甜鄉里浸。
云瑯被睡意擁著,帶了些鼻音,含混應了一聲。
蕭朔摸摸他的額頂,不再擾他,坐在榻邊,靜看著云瑯在月色里安穩睡熟。
燭火輕躍,噼啪打了個燈花。
蕭朔護著云瑯,靜望了一陣,俯身將人攏住,在眉心落了個極輕的吻。
第四十一章
蕭小王爺身上暖暖和和, 云瑯被他攏著,身心安穩,做了個夢。
夢里, 他竟又來了醉仙樓。
醉仙樓的清凈雅間, 琴曲悠揚絲竹柔美,燈火朦朧著隔在紗簾后。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原本是合該一醉的美景良辰。
本朝律例,朝中官員凡成年有官職爵位,一律不準夜宿酒樓。云麾將軍還差幾年及冠, 難得例外,不受朝規約束,已在醉仙樓逍遙了整整三日。
云少將軍倚在窗邊,眼前擺著花雕酒, 手里慢慢剝著熱氣騰騰的栗子。